d而出,全数落在悟空掌中。
伪佛伏在地上,望向那梵圣祥和的舍利子,眼中满是癫狂杀意。
“为何,为何不肯服膺本座”
他一指悟空,“这个杂毛畜牲,竟比我更有佛性”
哪咤和杨戬各抱悟空一条胳膊,“猴哥,猴哥算了”
悟空深吸一口气,把那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金箍棒在地上戳戳,戳出蛛网状的裂纹。
“老孙通体没、有、一、根、杂、色、猴、毛。”
哪咤咧嘴想笑,被杨戬大掌一把捂住,只能发出些“噗噗”的含混之声。
悟空瞪一眼他二人,又扬手把十六颗舍利子抛入空中,“至于你说佛性”
他头上凤翅轻轻摇摆,嘴角带着小人得志的狞笑:“俺老孙有没有佛性不知道,但偏偏我是万佛之祖。”
还是硬塞给他,不做不行的那种。
伪佛怔怔出神,半晌才仰天长啸,“那我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殿宇为他这不甘震动,落下几片琉璃瓦。悟空将那瓦片击为齑粉,看它们被风吹散。
“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这些瓦片若是掉入人间,死伤不止一国万民。”藕丝步云履缓缓走到他眼前,悟空蹲下身俯视他的双眼,“等你学会了慈悲,再想着做佛吧。”
伪佛握紧拳头,一拳打向悟空,“不该是这样的不该”
孙悟空只是孙悟空,一个逞凶斗狠的无知畜牲,一个靠讨好谄媚如来才做了斗战佛的杂毛猢狲
“万佛之祖”他喃喃念了几遍,扯回被握住的拳头。
“凭你也配”
金翅大鹏雕的血肉被他蚕食,那已被悟空从内部撕裂的黑莲赫然出现,罩在伪佛头顶,意欲施展最后的疯狂。
他瞪向悟空的眼神里有偏执、残忍和疯狂,唯独没有一点犹豫。
悟空轻轻闭上眼,脸上头一次露出属于佛的慈悲。
若他当初不曾放下凶性,也许这就是他的未来。
空中悬浮的舍利子化作光束飞入悟空掌中,他轻轻扬起手,仿佛母亲的爱抚般,落向那疯子的额头。
“不要”
孔雀大明王扑进殿门,跌倒在地便手脚并用往那伪佛处攀爬,“不要”
伪佛愣愣望进那双带泪的凤眼,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哭泣。
“不要”孔雀大明王抱住他的身子,衣裙上沾染大片血污。
这不符合孔雀爱洁爱美的习性,她应该是高傲的、美丽的、不可靠近的,而不是这样狼狈。
伪佛眨眨眼睛,抬手将她推开。
是因为金翅大鹏雕的身躯,因为她弟弟的灵魂,那些眼泪里,没有一滴是为他流的。
“慈悲,”他冷笑一声,“愚昧世人的笑话。”
灵台处的命火幽幽熄灭,他轻轻合上眼皮,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累。
头顶那硕大的莲花瓣瓣零落,灵山下起了黑雨,雨声甚是喧嚣。
杨戬抱着哪咤看了好一会的雨,才转头去瞧悟空。
他站在窗前已沉默太久,久到不像孙悟空。
“我知道为什么。”哪咤以手掩嘴,凑到杨戬耳边低语。
杨戬越听越震惊,一把将哪咤放在地上,纵身去拉悟空。
那双疏阔恣意的眼睛满是血红,视线落在杨戬身上,让他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在这双眼睛里,他不单死了,而且死的很彻底。他的身躯在火焰里被舔舐成灰,灵魂被修罗撕碎,片片飘荡在山岳间。
“悟空”杨戬倒退一步,喉间干涩说不出话。
金蝉子在一片梵唱中怀抱婴儿走来,他在悟空面前站住脚,仔细将这个徒弟端详一遍。
这不是他熟识的那个悟空,却也是悟空本性里真实的另一面。
把襁褓交到杨戬怀中,金蝉子轻笑道:“那年西行路上,为师赶你走,你便化作六耳猕猴来打我,又装神弄鬼各处求辨真假,是怕我生气记恨你吗”
悟空额上青筋暴起,双手紧握尽力克制那无尽的暴戾杀气。
“八戒总进谗言让我念经咒你,你心里必然怪他。”金蝉子合掌一笑,“但你也改了,是也不是”
“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这句话是为师常与你说的,你记着了,是不是”
“为师急于抵达灵山取经,你说见性志诚,念念回首处,便是灵山,你比为师更通佛性,对不对”
悟空牙帮子咬的死紧,脸上滚落两行汗珠。
“徒儿,你还记不记得”
“功德佛。”
漫天骤然落下金色花朵,香风阵阵里,彩袖飘扬的女子步步生莲,仪态万千地走到悟空面前。
“我想,功德佛可以让悟空安静一会。”绛珠眉眼盈盈,抬手擦去悟空面上汗渍。
她的声音清澈柔和,是最让悟空安心的嗓音,“不要着急,我陪着你。”
“好。”他嘶哑着应一声,继续灵台中二心的争斗。
在为黛玉庆芳辰之前,他便苦思如何应这一劫。
劫数无可避免,天命加于身,他退无可退。悟空反复演算数次,都是必死之局。
他躺在潇湘馆的屋顶,夜风温柔,身下是她好梦酣眠的呓语。
他不想死。
非但不想死,他还要长长久久的活着。活着才能等妹妹觉醒记忆,活着才能和她缔结连理,活着才有小猴子
心猿又生二意,便是他割裂神魂分裂出的另一个“悟空”,出世了。
他最冷酷暴戾、手段残忍的一面,最无情无惧的一面。
这个法子并不是第一回用,在老和尚身上,他已用过一次。
谛听是一定听出来猫腻的,如来或许是真的不知道,也可能是故意装糊涂。
谁在意呢。唐僧西天取经必须有他护送,揭破也好,掩饰也罢,都是一样。
老和尚吃了“六耳猕猴”一顿教训,果然不再对他颐指气使。他心里满意,也不吝啬和老和尚谈禅论佛,助他早日参透佛法。
至于他分出那一点恶相,自然是亲手打死在诸佛面前。
天衣无缝。
悟空想的很清楚,他不要再失去绛珠,也不要她再为失去他而泣。他们谁也不会失去对方。
他放出心底那盘旋万年的怨恨,那沉睡在归墟里的不甘,那眼见绛珠眼泪成海的悲愤。
这是属于雍和的恶意,对世间一切的恶意。
这恶意在他学成入世时曾经失控过,五行山压制住了大半,等西天得正果大位的时候,仿佛已全数消失。
其实并没有。在他梦入太虚、见到绛珠转世之前,他的心一直不曾忘记过这无由来的仇恨。
gu903();雍和可以为绛珠死一次,就可以再豁出性命千千万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