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景象堪称精神污染,恐虫者冲击疗法福地。
大大小小的苍白虫卵挂在屋子里,每一个虫卵上都插着一根细细的管子,半透明的管子里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正以稳定的速度输送到卵中。
谢情刚开始的时候以为不同大小的卵代表着虫族的不同发展阶段,等他忍着恶心观察完里面的东西,才发现不同个头的卵里的虫是不一样的。
其中一种就是他刚刚见过的腐蚀守卫,只是个头更小,看起来更苍白孱弱。
这是虫族的育儿室。
看来虫力不足的想法是正确的,育儿室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没有守卫,说明虫力真的很紧张。
搞不好整个虫巢只有那一只幼虫在承担守卫的职责。
谢情:“顺着管道走,说不能能发现一些什么。”
秦沉点头,亚当也下意识点了点头。
向虫卵输送营养的管道放置在通道侧上缘,谢情好奇地伸手碰了碰,管子很软,触感非常奇特。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秦沉问。
“管子里是空的……”谢情不可思议的说,“至少摸起来是空的。”
明明能看见带着亮光的白色物质从管道中穿过,但碰触管道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管子里有任何物质,仿佛隔着管子碰到的只是空气。
这白色的亮光还有些眼熟。
“秦沉,你觉得管子里的东西像什么?”
秦沉微微凝重了面色,脚步变得更快了一些。
地下巢穴七拐八弯,有非常多的分叉,要不是有管道充当向导,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走,很可能在里面迷路,直到饿死了都走不出去。
这么大,这么复杂的巢穴,虫力不足是无法修建出来的。
看来格罗赫虫族曾经一度繁荣,却因为某种原因变得衰弱,甚至不得不和虞峤这样的人联手。
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想,也是格罗赫虫族的描述给了他灵感。
在虞峤书房里找到的书上写着,格罗赫虫族是迪莫拉虔诚的仆人,也就是说格罗赫虫族有着自己的信仰,他们不太可能改信光暗之神。
除非走投无路,否则一种信仰的信徒不会和另一信仰的信徒合作。
这样说来,谢情眼睛眯了眯。
也许光暗教比表现出来的还要衰败得更厉害,他们也走投无路了,才会和异教徒合作。
前方忽然分出两条岔路,两条岔路上都有着管道。
谢情:“我左你们右,找到下一个房间后返回这里集合分享信息,半小时内没有找到下一个房间的话也返回这里。同意吗?”
秦沉点点头,率先走向右边。
亚当沉默着跟在秦沉身后,心里有些疑惑,他还以为秦沉会和谢情离开,让他一个人探索右边。
可是神子大人并没有这么做。
难道……
亚当的心微微热了起来。
“亚当。”
亚当从胡思乱想中抬头:“神子大人。”
“你是怎么当上大主教的?”
亚当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您、您是听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对阿尔塞的态度很奇怪,好像很讨厌他,又很信任他。”
亚当苦笑,肩膀微微颤抖。
“亚当,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但如果你决定告诉我,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您感兴趣的人是我,还是阿尔塞?”
秦沉没有说话。
亚当心中一阵苦涩,自言自语道:“当然是阿尔塞,自从他进入圣言教开始,所有人都只能看见阿尔塞。”
“您知道吗?阿尔塞进入圣言教的时间其实很晚,但他轻轻松松就获得了神的青睐,他在神术上的进步快得让人惊讶。
“在遇到他之前,我一直是被所有人称赞的天才。我拥有比常人俊秀的外貌,教徒们说我的头发像金子做的,我的皮肤像白云织造的,我一定会成为最耀眼的大主教。
“如果没有阿尔塞……”
秦沉微微蹙眉,他听出亚当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怨恨:“但最后当上大主教的人依然是你,你为什么还这么忌惮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亚当口中暴发出一阵大笑,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个不停。
“依然是我,哈哈哈哈哈哈,依然是我!”
秦沉:“我明白了,亚当,站起来,继续走吧。”
“您明白了?您真聪明啊,和阿尔塞一样,话不用说尽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恨他吗?”
“我恨他吗?”亚当仔仔细细想了半晌,最后苦涩的摇了摇头,“我不恨他。听说他喜欢我的时候,我其实很高兴,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些事,说不定我会为了他放弃成为大主教的机会。”
大主教是不能成婚的,亚当几乎是在说,他愿意为了和阿尔塞结婚放弃成为大主教。
秦沉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向我告解。”
亚当不无讽刺道:“您只是想听阿尔塞的事情吧。”
秦沉:“没错。”
“但是,”秦沉并没有回头看亚当,他继续用稳定的步幅向前,“你也会好受一些。”
亚当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阿尔塞并不爱我,他只是,把我当成空气。”
亚当曾被圣言教当成唯一的大主教人选,从他进入圣言教,信仰圣言之神开始,他就以突出的素质,成为所有候选人中最耀眼的那个。
直到阿尔塞出现。
阿尔塞当时年纪已经很大了,也不是贵族出身,甚至连父母都没有,只是一个孤儿。
但真正的天才并不需要外物衬托,所有人,就算没长眼睛也能看得出来,如果说亚当是耀眼的明星,那阿尔塞就是天空中的太阳。
亚当的骄傲和自信被阿尔塞全部击碎,但是就在即将挑选大主教的前夕,阿尔塞居然放弃了神术学习,自愿成为卧底,从此就进入了真言教。
亚当重新成为了大主教的唯一人选。
当时圣言教内普遍流传的说法是,阿尔塞爱上了亚当,所以才甘愿放弃大主教的位子,亚当心里有苦有甜。
一方面觉得自己的骄傲被击碎了,他苦苦追求的东西对于别人而言唾手可得,而别人不仅唾手可得,还能毫不在意的放弃。
另一方面,他心中升起了一种甜美的期盼,如果阿尔塞真的爱他,既然阿尔塞愿意为了他放弃大主教之位,那他也可以为了阿尔塞放弃成为大主教。
当他怀着忐忑向阿尔塞询问时,阿尔塞不在意的笑着说:“就让他们当做我喜欢你吧,反正我对做大主教也没什么兴趣。”
他不是喜欢亚当,他只是,没有兴趣。
亚当问他为什么想做卧底,那份工作很危险。
阿尔塞翘起的嘴角又弯了一点:“我觉得会很好玩,亚当,你知道吗?世界上很多事情,最后都是一个圈,有的圈住了自己,有的圈住了别人。”
那你呢?他问阿尔塞。
阿尔塞的回答他永远记得。
他说:“我是那个站在圈子外面看热闹的人,要是无聊,也可能会踩碎它。”
虽然阿尔塞并不是神,但在那一刻,亚当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和阿尔塞,也并不是同一族类。
他在更高的地方,看着自己。
看着自己在圈内挣扎。
不知是不是为了迎合他可怜的自尊,此后阿尔塞一直装出喜欢他的样子,让圣言教中的主教、神父、修女们嫉妒不已。
他演得那么拙劣,但只要阿尔塞用美丽的蓝灰色眼睛注视着,真或假似乎也就无从分辨了。
十分钟后,秦沉和亚当找到了另一个育儿室,里面的虫族分化程度更高,有一些的腿和翅膀已经能够动弹,在卵里微微颤动。
育儿室后再无可以前进的空间,他们随即返回,看到在分叉口等待他们的谢情。
“亚当,你哭过了吗?发生什么了?”谢情机械棒读,“你这样,我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