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肩膀借我 !
书店里面很安静, 背景音乐柔和温婉, 像是春日里的草地和云被具象成儿童画,在不存在的画面中来回播放。
午后日光慵懒地折过玻璃窗涌进来,光柱把空中飘扬的尘埃尽数笼络。
意料之外的、宛如断带一般的嗡鸣声消散过后,和手里这本答案之书一样,似乎很多东西,从一早开始就有了预兆。
他忽然的忙碌,不知在准备什么的认真, 看似不经意却又一定要把她带往书店的脚步,以及在她垫脚那一刻, 店员有些大惊小怪的制止。
像在柔软的被窝里面滚了一圈,满足感直线攀升,一切杂念悉数消散, 舒服得想让人睡过去。
徐叶羽大过背景音乐的心跳声终于平复下来,她眨了眨眼,颈间脉搏的每一次跳动, 仿佛都能似夜莺一般,催出一朵艳丽玫瑰。
摊开的答案之书终于被她合上, 厚厚底壳夹着纸张扣拢, 极有仪式感的一声砰传出。
像是什么尘埃落定, 得到答案和归属。
“我考虑好了。”
陆延白垂了垂眼睑,指腹间那枚戒指熠熠生辉, 在等她回答。
徐叶羽把手放在书壳上, 手指似有若无地抬了抬, 抿抿唇,眼神闪烁地暗示道——
“既然都拿出来了,那就戴上吧。”
他轻笑一声,她脸顷刻间又烧红,连他是不是说了声“好”都没听见,重复地在他给的漩涡中翻搅。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此刻愈发好看,捏着指环缓缓圈入她手指,不管是这枚戒指,抑或这双手,都过分合衬。
她想,杜拉斯那句话说得对,这座城市天生适合恋爱,他的灵魂,天生适合她。
一边的店员兴致勃勃地站在他们旁边,举着拍立得录下了这个画面,咔嚓一声后,无论能不能留住的东西,都可以永恒。
店员从拍立得里面拿出那张照片,一边钳着底下扇抖着快速出相的同时,一边笑着:“你们是第一对在这里求婚的情侣,很有纪念意义哦。”
“那,不如就把这本书留在这里吧,”徐叶羽往上看了看,“把这份……”
“不要了吧,”柜后的女店员小声说,“你先生为这本书准备了很久诶,我觉得还是自己拿回去收藏比较有意义。”
她低头看了一眼封面:“准备了很久?”
“当然,几乎从两三周之前就开始准备了,你毫不知情吧?”女店员挤眉弄眼,眼睛里全都是艳羡。
“嗯,”徐叶羽点点头,也无不附和道,“毕竟追我的人太多了,他确实应该着急一下。”
“……”
站在一边的陆延白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抬了抬眉,只好默认她说的都对。
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选的老婆。
回去了之后,徐叶羽坐在沙发上,这才后知后觉地翻开那本书,发现这的确是自己熟悉的画风。
她侧头问陆延白:“你请的画手啊?”
“不然呢?”他笑意不减,“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画手的?”她记得自己好像没在他面前说过。
他似乎心情好,仍是笑:“翻翻你的微博和关注就知道了,用点心,知道这些并不难。”
“也不止是用了点心吧,你也别谦虚,”徐叶羽扬着眉尾笑得明亮,“这已经算得上很用心了,陆教授。”
他正要说话,徐叶羽看了眼时间,忽然又一惊一乍地坐起来。
“完了完了,都怪你,我连我的预售都忘记看了!”
“……”
她耗时两年,为新书所付出的一切,《遇光》交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卷。
并没有和她担忧的一样,《遇光》从预售开始就一路成绩飘红。
二十四小时登顶排行榜,在首印颇高的情况下,却仍然上市即加印。
线上战果颇丰,揽了不少榜单大奖,线下书店也频频补货。
那段时间,只要弯弯的头像一闪,她就知道是书又加印了。
她预想过很多结果,却没想到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像梦一样。
各大评书网站对她这本书的评价也很高,说是无论从质还是从情怀来看,耗时两年,沉淀这一部作品,十分值得。
她并没有和那些稀奇古怪的预测一样悲惨,读者也对她的这本新鲜尝试很满意。
也确实有很多人在看过这本书之后,对“抑郁症”这三个字做了改观,坦言可以不明白,但不要误解。
甚至连陆宛宜也给她发私信,说自己和朋友看完以后都感悟良多。
难以避免地,仍然有人用“江郎才尽”“一本不如一本”这样的字眼框住她,但不过是庞大议论声中再少数不过的几句,并没有绝对的发言权。
甚至有人挖出那个曾经嘲讽徐叶羽不知天高地厚敢尝试新鲜事物的帖子,在底下留了一句:【大家都看遇光的销售实绩了吗?即使两年不写,你夜神依然是你夜神。】
《遇光》耗时极短加印到八万册的的时候,弯弯发了一条微博。
【之前看过有一句挺有意思的话,是说:“每个时代都是属于那么一部分人的,但是属于是夜习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作为她的编辑,我有底气也应该有底气地反驳一句——这个时代不仅没有过去,并且仍然属于她,且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依然是她的。】
只因为逆风的位置,似乎更适合飞驰。
///
除了徐叶羽自己的《遇光》上市,下半年,江宙的短篇合集也同样面世了。
由徐叶羽整合过后,书中摘录了他在这两年从未发表过的、印在那份稿件背后的短篇作品,集结成册,算是对过去的日子做了一段总结。
他换了一家新出版社,徐叶羽也重新给他办了一张银行卡,把新书的稿费都换到了他的卡里,以支付美国起居和各类的费用。
而他在心理问题得到很大缓解之后,继续开始创作新书,也就是曾寄给徐叶羽看过的那份稿子的后半部分。
都说“诗人之不幸是诗家之大幸”,痛苦中创作的作品更有生命力,淬炼后得到的结晶同样撼动心灵,江宙的那本短篇集也确实延续了自己一贯的畅销风,因为人不在国内,有很多奖都是徐叶羽代他拿的。
两本全然不同风格的书,两种不同的境遇,却是因了同一件事,也幸而最终获得了一个完满的成果。
徐叶羽后来也尝试着克服自己,看了几篇他在抑郁最重时期创作的作品,痛苦万分的确是可以从字里行间中看出来的,他字字句句如铅沉坠,压抑又暗黑,却也极度写实,令人忍不住继续读下去。
可以说是江宙让那段痛苦有了意义,但也可以说是痛苦成就了某种程度上的他。
可如果能够选择,她宁愿他从来都写不出这些,只见到阳光,触不到极夜。
书上市的下半年,江宙从美国回来了一趟,因为要从徐叶羽这里取到样书,也因为陈葛菲和江吴的极力恳求。
徐叶羽陪他一起回了家,陈葛菲和江吴在房间里同他说了很多,说自己知错了,希望他能够回来,他们愿意改正。
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知错,还向徐叶羽荒废的那两年道歉:“我也对不起徐叶羽,是我那时候的武断造成了那一切,我不仅伤及无辜,更咄咄逼人。是我错了,我都知道。”
最后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江宙脸上的神色复杂。
末了,他最终叹息一声:“也许你们知道错了,但姐姐和我受到的那些伤害却都是真实的,你们总也得为此付出代价。后面三年我一次都不会回来了,你们也不用给我打电话,更不用关怀我。”
陈葛菲声音哽咽:“那三年之后呢?”
江宙背过头:“那时候再说吧。”
他把一切都交给时间,这份伤害能稀释或不能稀释,都随时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