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嬷嬷将李旭阳幼小的身体抱在怀中,擦干他稚嫩脸孔上的泪水,宽慰道:“小主子,您别说了。都是奴婢们的错,是奴婢们没能护住公主殿下。”
安如昔心内无端悲凉。都说帝王无情,西戎王为了得到都兰的支持亲手杀了所爱的女人,然后怕是良心难安一直愧疚,直到喝下儿子奉上的毒药,寻求某种解脱。
李旭阳小小年纪能做到如此冷静甚至有点冷酷,能将父子亲情和大局分开对待,更是青出于蓝,很有帝王潜质。再回想密室中李旭阳稚嫩言辞,恐怕绝非小孩子一时戏言了。
换成安如昔,她可做不到亲眼看着亲爹喝毒药,还冷静等着毒发再喊人。这样的侄子,还是就留在西戎继承王位吧,千万别回大雍祸害旁人了。
“小主子,王上醒了”小路子打开西戎王床榻旁侧重重幔帐,露出那繁复锦被之中掩盖的形容枯槁的人影。
明明只有三十来岁,与小路子差不多年纪的西戎王,却苍老憔悴,被反复毒发折磨得不成人形,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艰难转动头部,勉强将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李旭阳和李沅。
“王上”李沅起身,第一个去到龙床一侧,双膝跪地。
西戎王喘息了几口气,依然看不清近在咫尺的李沅的脸孔,不晓得这个庶出的弟弟用怎样的表情看着自己,他只有虚弱道:“果然是你,你也想要这冰冷王座么那空白的诏书,我本是要填你的名字。”
李沅吃惊道:“为什么”
西戎王发出了古怪地笑声:“想要坐稳那冰冷的座位,你便不再是你自己。你可能会娶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也可能亲手杀了你最爱的女人。呵呵,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
“王上,你错了。”李沅一字一顿道,“臣弟并没有当王的野心,臣弟只是希望辅佐明君,不再执迷于旧的陈腐条框,以贸易而非战争的方式换取利益。旧贵族占有的资源太多了,是时候该吐出一些财富,还给庶民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西戎王剧烈地磕了几声,微弱地说了什么,越发含混不清,忽然他又拔高了声音叮嘱道,“阳儿,记得将孤与你母亲合葬。都兰想要的东西,就在你母亲的墓地。”
母亲的墓地李旭阳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玉锁,记得去年生日的时候,父王将这玉锁赠他,说是从母亲的墓地取来的,他一直带着说不定母亲就会在梦里来看他。
到死了,父王还在说谎啊。
可这是为了保护他吧。
李旭阳知道这玉锁正是西戎王室宝库的钥匙,除了王族嫡支,别人都不晓得这东西长什么样子,怎么使用。就连同为王子的沅叔叔也不知道。
父王这是防着,怕沅叔叔真的觊觎王位,或者对他起了歹念,他好歹能用这钥匙为最后的凭依。是打开宝库取出金银买一条活路,还是回到大雍以此换取兵力,再杀回西戎
只不过,这钥匙恐怕是用不到了。
李旭阳相信沅叔叔必不会负他。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入大殿的时候,西戎王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传位昭书的空白处写下了王储李旭阳的名字,还新增了一句,由其王叔李沅摄政,待李旭阳年满十八岁后归还大权。而丞相都兰因为谋害王上,证据确凿也已伏诛,不日当众问斩。其后各种肃清整顿,都由李沅早就拟好了计划,有条不紊地执行。
安如昔以大雍使者的身份,带着唐余入住西戎的上宾馆,连日风餐露宿,终于可以好好吃喝休息一番了,只等着参加完李旭阳的继位大典,她就功德圆满可以返回大雍了。
在豪华浴池之内,安如昔美美泡了一个热水澡。带着一身满足的慵懒和湿气,端起了香喷喷的烤肉,绕道去了另一侧的泡池。
唐余还在池子里,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练功。
雾气昭昭,白烟袅袅。美男子就在池中。
安如昔再次感慨背过的古诗都还给了老师,如此美景她竟然言辞匮乏,说不出惊艳的漂亮话。只能就着美男子,吃东西,还越吃越饿。
当她吃完了自己那盘食物,将魔爪伸向浴池边上原本属于唐余的那份食物的时候,唐余再也忍不住了。
一道水花如剑光出鞘,直接射向长公主的玉腕。
安如昔堪堪避过,心里来气,将食物整盘子全都端起来护在胸前。本来只想吃几口,看唐余这小气的样子,她还是一口都不给他留了。反正这小子禁饿,几顿不吃还不是照样杀人如切菜一样。
唐余心中相当委屈,杀人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密道外边五十多个人,进了大殿里也还有十来个高手,都是他劳心费力干掉的,害的他手臂和腿部的伤口因为用力过度又崩裂了,这好不容易能泡澡休息一下,还被长公主抢了食物。
唐余咬咬牙,从水中跃起,顺势裹了一件长袍,抬手向长公主胸前的食物盘子袭去。他的动作非常快,出招又狠,志在必得。
长袍其实并不足以裹住唐余所有的肌肤,安如昔被美男白花花大腿上绽裂着的红色血口晃了一下,心神顿失。
原来,他的伤那么严重。也对,此前坐马车他一直一瘸一拐想来伤口还没长好,这些天又是骑马赶路疾驰飞奔,刚才杀人的确是体力消耗巨大的。
他从不说疼,强装成与常人无异的样子。
其实他会感觉到痛,感觉到不舒服。
其实他也希望有人能关心他,照顾他的感受吧
就在安如昔恍惚之间,手里的食物盘子被唐余抢走了。唐余的掌风还毫不客气的带开了安如昔的前襟衣衫。
泡完澡,安如昔并没有如这个时代传统女子那样,穿上兜肚褥衣中衣,而只是随便穿了一件里衣,又裹了一件外袍,原打算吃饱了就脱了衣服睡觉的。
于是春光乍现。
紧接着外边伺候的仆从就听见,里面有盘碟哗啦啦落地的脆响,还有仿佛拳脚打肉的焖声,不绝于耳。
次日清晨,安如昔神清气爽起床,多吃了两碗早饭。
而唐余据说是旧伤复发,泡澡着凉,卧病在床。
第66章01贡品66
新任西戎王登基大典前一天,李沅与郑舒,前后脚来到了上宾馆。
郑舒并不知道唐余的真实身份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