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部的危机解除,男人依旧不肯起身。
李鱼怀疑001的身体在发生外部变化后,内部结构因该也发生了变化,比以前重了不少,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怕直接说太沉会让男人不高兴,便用手指弹弹对方的额头,假装轻松道,不准撒娇,我气还没彻底消呢,起来,我要出去换身衣服。
那我告诉你我为什么逃跑,你们能不生气了么?哗啦一声水响,黑色的鱼尾伸出水面晃了晃,因为这个。
我刚刚长出尾巴的时候很害怕。001的下巴埋入水里,嘴唇贴着青年的耳朵。
他很喜欢这个部位,每次咬一口,或者吹吹气,那双耳廓就会变得通红。
诱人的甜蜜颜色会一直侵占整个耳朵,然后随着耳根往颈部蔓延,特别可爱。
果然,下一秒青年的身体敏感地瑟缩了下。
李鱼放弃起身,拍拍男人的胳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001却没有接之前的话,而是调整时间线,说起以前的事情,我曾经也被关在地下实验室,因为没有鱼鳍和尾巴,无法长期生活在水里,戴尔森替我开辟了一小块地方。
他的手落在青年的后脑勺上,这是一个完全掌控的姿势。
他把那块地方安置在男人的声音停顿,想起措辞后,继续道,安置在和关押人鱼的水族箱相对的地方。每天,戴尔森都会来地下实验室,他像个疯子一样,隔着玻璃对人鱼说话,然后会像逗狗一样,拿一块新鲜的肉在我面前摆弄。
李鱼抚摸着他的头发,落下一吻,无声的安慰着。
001收紧胳膊,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很恶心,明明讨厌我,却要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后来我的下颚和人鱼一样,长出了黑色的斑纹,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就变了,把我送到了楼上的实验室,关在被透明玻璃分割出的观察室里。
我在观察室住了十几年,每天都会被抽血,每半个月被割取一块皮肤,七年前,我被送上了实验台,他们给我注射了麻醉。戴尔森不知道,麻醉对我的效用不够彻底,我的意识始终清醒,甚至能感觉到刀子切入肚皮的冰凉。
感觉到怀里的青年身体僵硬,他用下巴在对方头顶磨蹭,又低头舔了舔他的耳垂。
别怕。001声音低沉而沙哑,尾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磁性,他们发现我的内脏和普通人类并无差别后,很快就替我将伤口缝合。从那以后,他们对我的观察越来越少,直到三四年前,戴尔森做出决定,放我离开实验室。
李鱼摸了摸男人的后背,然后你就住进了小树林?
001闷闷的嗯了一声,放松些许,没把人箍得那么紧,手指插进青年的柔软的头发。
我知道,戴尔森并没有真的放过我,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我知道,他一直希望我的身体能发生一点奇异的变化。虽然知道留在树林很危险,却比地面来的安全,所以我没有逃走,但是不再接受戴尔森送来的食物。
我脸上的斑纹是五年前开始发生变化的,每次变化都会生病。我害怕戴尔森发现我的异样,把我又关进实验室,所以每次身体有变化,我就会躲起来,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你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他轻声笑了下,苏和,你是怎么办到的?
李鱼心虚的看着浴帘上的图案,瞎编故事,我就是碰巧走到那附近,直觉告诉我,你就在那一团草丛下藏着。
001仰头望着天花板,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出一个词,这叫缘分吗。
李鱼,是的吧。
多亏目标信任他,换做任何一人,这种说辞的都不可能立得住。
李鱼岔开话题,然后呢?
之前每次生病,我都没有长出尾巴,直到昨天,发烧后我突然感觉身上很痒,皮肤刺痛,像是有东西拼命地想从身体里钻出来。
那种深入肺腑的疼痛告诉他,他的身体即将经过最后真正的蜕变。
这是一种突然钻入脑海的念头。
001直觉这种蜕变或许给他带来灾难,招来青年的厌弃,他害怕到了极点,所以才会推开守在床前照顾的人,冲进卫生间,第一次把最喜欢的人隔离在外。
他当时疼得浑身颤抖,大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冷静的,给自己放满整个浴缸的水。
门外的叫喊和敲门声那样大,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有好几次,001都想扑出去,抱着青年告诉他,我疼。
但他不能,不敢。
他清楚的记得,戴尔森和研究员们,第一次看见他下颚图腾时的眼神。
惊愕,厌恶,戒备,还有害怕和嫌弃。
在001看来,自己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都可以接受,但他无法接受,从青年的眼里看到诸如此类的情绪。
所以他在浴室门被暴力打开的瞬间,拖着刚刚长好的鱼尾巴跑了。
那条尾巴刚长出来,还无法自如变幻,他想尽办法在管道中逃窜,好几次都差点被抓住。
要不是后来青年倒数,还威胁他,他是不会出来的。
说话间,两人的位置不知不觉对调了。
李鱼靠在浴缸上,轻轻拍着斜靠自己胸口的脑袋,我才不会嫌弃你,你不知道你的尾巴很漂亮吗,你看你的鳞片,从特定的角度看,上面会有金色的鳞光,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东西。
001紧紧箍住青年的腰,修长的尾巴可怜的蜷缩在浴缸里,却还能兴奋地,啪啪的抽打水面。
门外,小孩儿克制住心里的恐惧,在距离浴室外两米左右的位置走来走去。
两人都进去这么久,苏和会不会已经被001给吃了。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眼前渐渐浮现出血腥的画面,小孩儿被自己给吓坏了,顾不得其他,扑上去用力敲门。
李鱼这才想起外面还有一个人,他拍拍001的鱼身,摸到一手的黏滑,把腿变回来。
刚被夸了漂亮,001心里甜滋滋的情绪没下去。
他像只求偶的孔雀,撑着浴缸两边坐起来,故意把尾巴挪到青年脚边。
李鱼看见,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鳞片开始褪色,璀璨的黑变成了浅淡的灰,直至头透明,与肤色融为一体,最终消失。
你看到不该看的,李鱼后知后觉发现,水里飘着几块被暴力撑破的小破布。
他蹭地站起来,越过001跑出去,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不准出来,我给你拿衣服。
听见开锁声,小孩儿惊喜地上前两步,恰好看见浴缸边上的男人。
察觉到背后的注视,男人突然转头,漆黑的眼睛隐藏在灯光打下的阴影中,微微眯了起来。
小孩儿倒退两步,忘了自己要说的话,抱着脑袋一溜烟跑得老远。
李鱼一脸莫名,经过时撸了把小孩儿乱糟糟的头发,随后从背包里取出一套新的衣服。
考虑到男人此时的真空状态,他没进去,站在浴室门口,隔空将衣服丢了进去。
此时,一上午的时间已经悄然过去,午休时间即将结束。
李鱼埋头又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放到茶几上,对守着沙发老巢的小孩儿说,我回趟实验室,晚上应该回来得比较晚,如果有动静,你知道该怎么做。
青年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小孩儿捏着饼干点点头。
背后传来脚步声,他微突的眼睛一转,落在已经穿戴整齐,走出来的男人身上,怯生生的问李鱼,你能给我点肉回来么,我好饿。
李鱼看了他一眼,瘦不啦唧的,是该补补。
他点头,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