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随我姓‘顾’,意思的‘意’。”
“天意”也好,“无意”也好,“故意”也罢,都不是方便对他说的话。
“外面有风,进屋再谈吧。”
顾霜晓有预感,他们接下来要谈挺久。虽然安安是个健康的孩子,却也不宜在外吹风太久。
“好。”傅明寒点头。
随即,两人一前一后往正屋走去。
小安安打了个呵欠,略微偏了偏头,直接靠在陌生叔叔的胸前闭上了眼睛。
傅明寒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简直可以说是走得小心翼翼。与此同时,他也总算有余裕观察周围的环境。他们正步行穿过的后院种满了各种瓜果蔬菜,他虽然没亲手种过这些,却也没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地步,辣椒、番茄之类的还是认识的。嗯?墙角似乎还能看到了西瓜藤。
看来,她的生活过得很不错。
若换成一年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她会亲手做这些的。女人真是一种迷一般的存在,他曾经甚至有过“如若没有他,她该怎么生活”的担忧,然而事实证明,这种事是不存在的。做人果然不该想太多。她所能做到的,远比他所能想象的,要多得多。
屋内收拾地非常干净整洁,且随性极了。
似乎只是在路边随便捡来的树枝,两边系上麻绳挂在墙上,穿上几个孔,便可以挂上一排首饰或相框;看似陈旧的小木柜,错落有致地堆叠在一起,便成了现成的杂物柜或书柜……
“你自己做的?”他好奇地问。
“有些是。”顾霜晓回答说,“有些是陈西送来的。”陈老三似乎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还送了几个旧轮胎改造而成的坐垫给大黑和小橘,颇得两兽喜欢。
“……”傅明寒低低地“嗯”了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有男人不在意在心爱女人身边出没的其他男人,然而,他又有什么资格苛求她呢?的确,她现在的生活是看来不错,然而没有一种生活是从一开始就顺利的。而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从来不在。
顾霜晓知道自己又当了“话题终结者”,可她也不想撒无意义的谎。
她将傅明寒带到了自己的卧室中——家中房间虽然足够,但小安安的婴儿床目前是放在她屋内的。
“安安好像睡着了,把她放床上吧。”她低声说。
傅明寒抱着坏子的手再次紧了紧,他近乎恳求地看着她,问:“我能不能……再抱会她?就一会儿。”
“……”
顾霜晓突然就有种自己正在做恶人的感觉。
“……可以。”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见傅明寒露出了一个喜悦的笑容,然后,他就这么抱着孩子,坐在了卧室的椅子上,顺带无师自通地从婴儿床上拿了一床薄毯,仔细地盖在了怀中孩子的身上。
顾霜晓第一次意识到,傅明寒很有做傻爸爸的潜质。
或者说,他已经是傻爸爸了。
“看来你很喜欢她。”
“她很可爱。”傅明寒垂下眼眸,满目怜爱地注视着小安安,压低声音,“而且,没有父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你就这么肯定?”顾霜晓被傅明寒过于严肃的语气逗笑了。
傅明寒却微蹙起眉,“教育”她道:“当着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不好,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
顾霜晓:“……”好吧,他说得对,她说的话的确有些不妥,她错了。
“而且,”傅明寒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嘴角有弧度,眼中有着温柔到极致的光——
母亲还未去世的时候,明庭那个不省心的家伙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突然跑回家问“妈,我真的是你的孩子吗?医院不会抱错了吧?”,那时候,温柔微笑着的母亲拦住了因此而发怒的父亲,她是这样回答的……
“没有父母会认错自己的孩子。”
即使她没有说,他也已经肯定,小安安——顾意是自己的孩子,毋庸置疑。
从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他就知道。
“而且,看她的月份,应该是那个时候……”他话语顿了下,回想起往事,他因近来劳累过度、今日路途劳顿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些许红色,“对不起,我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开的。”
至于她“之前就认识其他男人,孩子其实是其他人”之类的事,他想都没想过,因为这种事没有任何可能性。他比任何人都相信她在这方面的品德,因为这些事备受伤害、至今都与亲生父亲关系僵硬的她,又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她最厌恶不过的事。
说完刚才的话后,傅明寒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似乎有歧义,他连忙解释说——
“我不是说因为有孩子才不让你走,而是,你怀着孕一个人在外面委实太……”
说到一半,他意识到,这就是事实。
现实就是,他就是个人渣,与怀了孕的妻子离婚,任由她一个人漂泊在外、孤身生下孩子的、不折不扣的人渣。
“……对不起。”
其实他很清楚,说这种话一点用也没有。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需要说这种话。
“你不用道歉。”顾霜晓微微摇头,“会怀孕的事,离婚的时候我也并不知情。而且,生下安安,也是我自己的决定。没和你商量就擅自做了这种决定,之后还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告诉你,抱歉。”
“不,不需要道歉。”傅明寒也是摇头,“我不介意,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说话间,他的眼眶微微湿润,声音甚至有些哽咽,“谢谢你愿意生下这个孩子,愿意生下安安,我……”
此时此刻,他终于情难自已地抱着孩子站起身,快步走到同样坐着的她面前,单膝跪下身,用空余的那只手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恳切地注视着她。
就是这个温度。
就是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