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钰儿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下去,瞳仁微睁,倒吸一口冷气。
唐不言自沉思从抬眸,神色间满是错愕,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眉眼间的沉默慢慢僵硬,最后成了冰冷的严肃。
“昨日老大你发现猫女的踪迹后,天枢就被人包围起来了,但莫白副统领找了一晚上也没找到人,今日交班的时候还特意叮嘱陈策副统领,结果也没找到,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千牛卫都去用膳了,等吃完饭回来就发现……”
张一咽了咽口水,嘴皮子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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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的在这里吗?”吃好饭的千牛卫和同伴不耐说道,“整个天枢每个角落我都至少踩了两边了,别说人了,连根猫毛也没有。”
“是啊,这天枢这么陡峭,怎么也藏不住人啊。”跟在他们身后的同伴也跟着抱怨,“一大早都在里面走,今日天气不错,那个铜也太亮,晃得我眼睛都要瞎了。”
“是不是跑了啊,昨夜就发现不对劲,结果找到现在都没找到,大晚上趁着夜色跑,也不是没可能的。”又有人说道,“之前就几次三番跑掉了,还是在几个统领面前跑掉,说明那个猫女不是身姿很灵敏啊。”
“莫白统领早上换班时,让所有工匠都回去了,这工期又耽误一天,这边少了一天,那边就要加班加点,挑灯夜读,倒是又要累死我们了。”
四五个人吃饱喝足,嘴里不高兴地抱怨着。
“咦,这个门怎么是开着的?”有个人惊讶地指了指天枢上并未完全阖严的大门,“刚才陈副统领不是把门锁上了吗?”
“是不是有谁先回来检查了吧。”有人啧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瘪三,这么认真,显得我们所有人都很懒惰一样。”
“就是,抓出来打一顿,午饭还没完呢,统领们都不在,做给谁看啊。”
几人说说笑笑靠近大门,为首那人吊儿郎当推开大门。
正午灼热的天光落在头顶,连绵的雨季终于要过去了,春日微醺的日光带着暖洋洋的热意落在头顶。
铜制的大门被人随意推开,热烈地日光便肆无忌惮挤了进来,不甚明亮的天枢瞬间被日光填充笼罩。
众人的视线被铜壁上反射的光刺得微微眯上眼。
“啊!”
为首那人刚刚适应了这样的光亮,一睁开眼,便看到一双近在咫尺的,绿油油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不速之客。
那只在千牛卫心中徘徊了七.八日的黑猫就这样瞳仁睁大,身体僵硬地倒挂在门口,那条漆黑的长长尾巴因为拉扯着完完全全紧绷着,死板僵硬,看的莫名牙齿打颤。
绿油油的猫瞳被日光一照,泛着冰冷死寂的光,毫无焦距的眸光明明了无生机,却又好似有人透过那双眼睛,阴森地注视着门口之人。
那猫的尸体就在门口挂着,一步之遥的距离甚至让众人闻到一股作呕的猫腥味。
有千牛卫被这猫眼睛冷不丁一激,立刻跑到一侧,扶着麒麟雕塑干呕起来。
“怎,怎么回事……”有人抖索着问道,眼睛不敢再去看那只猫,可视线微微一动,立刻惊讶到磕巴起来,“里……里面……”
众人看了过去,只看到天枢正前方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大红色的裙子,四肢敞开,地上流淌着鲜血,鲜红的血肆无忌惮地朝着四周蜿蜒游走,就像一幅诡异的血色破魔图,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刺鼻的酒味,顺着风,终于飘到众人鼻尖。
最令人惊悚的是,这个尸体的四肢扭曲怪异,因为她的双手双脚是被人缝合的,甚至手脚的位置完完全全相反的,就像是一个完全不懂事的小孩儿,用粗粗的麻线缝着破旧的娃娃,扭曲发白的四肢被随意地摆在地上,偌大的天枢地面,被铜面反光照射着的地面,只留下这具鲜红刺眼的尸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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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尸后尸体上被倒了酒?”沐钰儿不解,“为何还要倒酒上去?”
张一一想起看到的场景,吓得脸都白了。
“不知道,整个天枢都是酒混着血的味道,猫女的手接到脚上,脚接到手上,整个扭曲着,好像鬼故事里索命的厉鬼一样。”他哆嗦说着,“上次那个猫女不就是这样走路的吗,她是不是本来就是这样的。”
沐钰儿沉默:“不是。”
昨夜自那个缝隙中爬出来的小女孩瘦弱矮小,可手脚却都是正常的,她甚至知道给唐不言救命的证据。
“那,那怎么会这样?”张一索性坐在门槛上,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可到底是谁呢,杀人就杀人,怎么还这么折磨人。”
“这是一种带有惩罚意味的刑罚。”唐不言的声音冷淡响起,手指捏着那块绣着黑色的帕子,苍白的眉眼微微下垂,长长的睫羽落下时带着冷沁沁的阴影。“名为骨醉。”
“什么叫骨醉?”沐钰儿惊讶问道。
唐不言抬眸,眉宇间满是疲倦的冷淡,可瞳仁中的那点漆黑,求好似秉烛夜游时的那盏夜灯,瞬星霜凝,光耀火冷。
“骨醉原本指美人体态酥软如醉,后因为史记中记载,据传这是汉朝时的吕太后对薄夫人的一种刑罚,断起四肢,浸染在酒坛中而出名。”唐不言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冷感,听得人心头一凉。
“这样人还能活吗?”张一听得咂舌。
沐钰儿若有所思,抬眸看了一眼唐不言。
唐不言眉眼低垂,手中的帕子半遮着手指,显出几分病弱的憔悴,可他这般懒懒坐着,腰背挺直,却又带着一点意兴阑珊的沉默。
“自然不能。”背后传来陈菲菲一声冷笑,讥笑着,“这样的人都能活,战场上还用死这么多人吗,有这等神出鬼没的技术用来惩戒一个女人,不然当年大汉的铁骑早就越过波斯和蒙古,当真如话本中所言,月光所照之处,皆是汉土。”
不知何时,陈菲菲和程罗来到门外。
张一墙头草一般来回摆动着,又开始觉得很有道理,跟着点头:“那就是后世胡编乱造的啊,不过这都是汉朝的事情了,和我们现在有什么干系?”
“因为造谣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只造谣一次的。”陈菲菲眸光扫了一眼床上的唐不言,懒洋洋地踢了踢张一的屁股,“做门槛山上不怕倒霉,无赖小子,快起来,”
张一讪讪站起来:“刚才跑太急了,腿麻站不住了。”
“你小子跑去天枢做什么?”陈菲菲随口问道。
张一叹气:“老大不是说千牛卫内部有鬼吗?我就想盯着点他们,而且他们一大早就不让工匠们开工,我觉得怪奇怪的。”
“呦,咱张小猴子都要开动脑筋了,真不错。”陈菲菲来到床边,施施然坐下,“说来给我开心一下。”
“找人为什么要把工匠都赶走。”张一抱臂,一本正经说道,“人多不是更好抓吗,要是怕工匠里有问题,按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不是更好吗,我听说工匠中午都是在天枢休息的,要我说一定是为了中午要干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