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宽阔而坚实,是一座斜坡,战马可以直接奔上城头。
踏上甬道,他的步子迈动很慢,也很有力,像是背负千钧。布靴踩在干涸的泥土上,只有很细微的声响。
黄土夯筑的城墙历经岁月风吹雨打,表面已经坑坑洼洼,指尖传来的触觉,却是坚硬如铁,丝毫感受不到泥土的柔软。倒像是结痂的伤口。
结痂。他的脚步停下来。活人的伤口会结痂,不知死人可会?
他抬起头,午后的烈阳从女墙洒落下来,炙热刺眼,曾今历经血化,以臣子之身,而立万世基业!终其一生,不曾东归。老来东望长安,思乡心切,然垂老之躯,不堪远行,遂上书朝廷,曰: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言罢,李从璟饮下一口酒,壮怀激烈,却不复多言。身为帝王,虚言无用,他应该做的事,还有很多,他要为这个帝国,倾注的心血,也还有很多。
剑子仰头灌下一大口酒,心绪如潮,他一字字的吟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单于北望拂云堆,杀马登坛祭几回。汉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亲归去来!”
他眼神渐渐朦胧,一遍一遍的呢喃:“汉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亲归去来。汉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亲归去来”
李从璟看了失神的剑子一眼,眼神颇有些奇异,他缓缓道:“剑子可是张姓?”
剑子悠然一怔,眼眸里充满意外:“陛下如何得知?”
李从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望着大漠群山,说起了往事:“宪宗元和年间,吐蕃攻陷安西四镇。安西大都护、铁血郡王郭昕,率部抵抗数十年后,皆尽战死,吐蕃兵锋直指玉门关。当是时,玉门关戍边将士,只有不到八百之众,守将张清流,将门出身,祖上戍卫玉门关,已历五代。”
“彼时,吐蕃以数万之众,猛攻玉门关,张清流为守国门,率部与之激战,半步不退,同时请求河西诸州救援,尤其是灵武朔方节度使,并急报长安,请求援兵。当时,安史之乱过去不到五十年,朝廷虚弱,无力派遣援军,而河西诸州,同样被四面侵袭,军力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