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刀还架在他脖子上,这话也只能听了,但他竟然把刀扔了来说这个?副将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低头连声应着:“是是是,卑职这就让他们……送你一程!”
语气在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陡然一变,副将脚尖一翻就将地上的刀挑起来握在了手里,朝江玄瑾劈砍而来。
仿佛是早就料到他有这一手,江玄瑾从容地侧身,拧住他的手腕,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手没松,人被踹得往后退又被他拉住,脸都青了。副将想还手,奈何脚踝脱臼,动作不够利索,一瞬的迟疑,面前这人又是一拳打在他小腹上。
力道透过铠甲,震在他身上,副将还没反应过来喉咙就是一甜,张口就喷了血。
下头的人还在攻城,摇摇欲坠的城门轰然倒下,叫喊声响彻一方。
副将呸了一口血沫子,冷笑道:“你打死我也拦不住我们进城的人,乖乖投降吧!”
皱眉看着溅上自己衣袖的血渍,江玄瑾抓了他的盔甲,把他从外墙垛拉到了内墙,摔在墙石上。
撞得头破血流,副将恍惚地抬眼,就看见了城内情形。
黑压压的人,站满了大街小巷,城门口一排盾兵,护着后头的弓箭手,凌厉的箭头已经对准了进城之人。
光他这个角度能看见的人数,已经和他们带来的人在伯仲之间,更别说后头那些看不见的。
“怎么会这样?!”副将大惊,“不是说一线城没有守军吗?”
他们就是仗着人多才敢这么嚣张的,若是真要打……
急吼吼冲进城的士兵们瞧见面前的场景,都傻了眼,止了步子没敢再冲。有胆子小的将领,直接带人在往后退。
“君上,有话好商量。”终于是没了脾气,副将赔着笑道,“卑职一直在平陵当差,不曾知道君上威名……也算不打不相识?您先消消气,咱们坐下来好生谈谈?”
江玄瑾冷笑。
片刻之后,这个副将被人直接从城楼上扔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嘹亮得后方的贾良都听见了,连忙问:“怎么回事?”
前头来人哆哆嗦嗦地禀告:“城内有埋伏,柳副将被扔下了城楼,看样子摔断了骨头。”
倒吸一口凉气,贾良立马跳起来道:“我说打不得吧?你们偏不听!这下好了,紫阳君摆明是恼了!还不快撤!”
“可这紫阳君有何道理不让咱们进城?”军师上来道,“做事都要有个名头,咱们这边是奉旨而来,君上是要抗旨不成?”
贾良想了想,抱着一丝希望,让人恭恭敬敬地去请示——这一线城为何进不得啊?
城楼上很快有消息传下来:“君上说了,君夫人在城中养胎,不喜人惊扰。”
贾良眼皮跳了跳。
这借口找得也太假了些!谁不知道紫阳君不重女色?怎么可能为了夫人做这抗旨之事?
或许是有别的什么利益牵扯?他琢磨了一会儿,决定等等后头的援军,先老实驻扎在城外吧。
前阵两边的人还是起了些冲突,死伤数十人,不过外头这一边退得快,巳时一到,一线城城门口就恢复了宁静。
乘虚跟着自家君上回了公主府,看着他洗漱更衣,换了一套崭新的袍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去了主屋。
李怀玉刚睡醒,慵懒地靠在床边,见他进来就笑:“我方才还在问你去哪儿了。”
撩了袍子在床边坐下,江玄瑾云淡风轻地道:“随意走了走。”
“是吗?”怀玉狐疑地看向他身后的乘虚御风。
乘虚御风敢说什么吗?只能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随意走了走,随意吓退了大军,还随意把人家的副将从城楼上扔下去了。
主子说随意,那就是随意,他们有再多的话,也只往肚子里咽。
“都这个时辰了,早膳怎么还没吃?”看了看放在旁边的托盘,江玄瑾拧了眉。
怀玉笑着蹭到他腿上躺着,道:“才睡醒呢,一点也不饿。”
“那也要吃。”端起红豆羹,江玄瑾抿唇试了试,道,“还热着。”
“你喂我!”腿上的人耍赖。
要是以前,江玄瑾肯定会冷笑一声,吃个饭还要人喂?手又不是断了!
然而现在,他看了看她那越发大得吓人的肚子,什么也没说,扶着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舀了羹就喂到她唇边。
“哎,不是拿这个喂。”怀玉痞笑,眼里满是狡诈地点了点他的唇,“用这个。”
手背上青筋爆了爆,江玄瑾瞪她:“瞎胡闹什么?”
委委屈屈地扁嘴,怀玉道:“祁锦说了,我最近情绪不稳,你得哄着我点儿。”
“再哄着也不能……”江玄瑾羞恼地道,“你就不能正经点儿?”
“我一直很正经呀,你看我在他们面前,是不是个合格的老大?”怀玉哼哼两声,眼里一片耀眼的笑意,“可遇见你我就忍不住啊,想跟你亲近,想你全是我的!”
江玄瑾:“……”
他从遇见她开始,似乎就一直被她噎得死死的,这人嘴里没两句正经话,偏生半点不知羞,倒让他没话接。
“啊,我肚子疼!”看他没反应,怀玉往床上一滚,撒泼耍赖,“好疼啊好疼啊,要紫阳君抱抱亲亲才能好!”
额角上的青筋也跳了出来,江玄瑾冷声道:“你再闹,我便走了。”
“嘤嘤嘤!”怀玉捂着被子假哭,“穷山恶水凄凉地,二十多年弃置身,怀有六甲君不问,惨惨戚戚无人疼……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外头响起门开合的声音,怀玉心里一沉。
这人还真的说走就走啊?
本来还是假哭呢,一听就关门声,她还真有点委屈了,眼里朦朦胧胧的,扭头就想骂。
然而,刚一扭头,一袭青珀色的袍子就拥了上来。
“多大的事情,也值得你闹?”江玄瑾掰过她的脸来,看着她眼里的水光就皱了眉,放好她的肚子将她抱住,又低头,学着她的样子轻轻吻住她的眼睛。
“亲了也抱了,还哭什么?”
怀玉眨眼,再眨眼,搂住他的腰身,喃喃道:“你没走啊?”
“我让乘虚和御风退下了。”别开头,他道,“当着他们的面,你要我如何是好?”
“扑哧”一声笑出来,怀玉乐了,搂着他的脖子道,“都是心腹,你还害羞啊?学学我,哪怕青丝在,我也能把你按在墙上亲!”
江玄瑾漠然道:“你以为谁都能习得你这样的做派?”
“我怎么啦?”怀玉瞪眼叉腰。
江玄瑾一顿,阖了眼道:“你这样……潇洒自在,不受俗礼拘束的做派,需要很高的境界。”
入朝不奉承君主,出宫不谄媚同僚,紫阳君是出了名的不说虚话,他以前觉得这是一种风骨,强权和富贵,什么都无法让他低头。
然而眼下……
盯着面前这陡然笑开的脸,江玄瑾觉得,有些虚话,该说还是得说,人生在世,不必太为难自己。
李怀玉满意,躺回他的怀里蹭了蹭,乖巧地接过红豆羹来自己喝。
“钦差怎么还没到咱们这儿啊?”她边喝边问了一句。
江玄瑾面不红心不跳地道:“许是平陵山水好,钦差决定多留几日,暂时不急着来一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