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黄昏,萧嘉处理完朝堂之事,回到东宫,习惯性地往正院走去。没纳侧妃之前,他一直都是住在正院的,但是新婚夜他直接住去了前院书房,是因为正院与柳珍珠的院子挨的很近,似乎是为了表示某种决心,昨夜他才连正院都不回,直接睡去了前院书房。
回正院的路上,萧嘉远远的看见了柳珍珠的小院,忽的想起什么,吩咐贴身太监小菜子道:“过几日,另外寻个偏远些的院落,让侧妃住进去。”
侧妃住在哪个小院,萧嘉一直没关心过,之前一切事宜都是管家打理的。
小菜子听了,连忙应下,心底一声叹息,可怜了柳家姑娘,新婚就被厌弃,以后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却不曾想,萧嘉走在花园小径上,忽的听到远处小院里传来一道劝解声:
“侧妃娘娘,您跪在这里是何苦呢?”
“您已经跪了快一天一夜了,年纪轻轻的就这般折腾自己,老了可怎么得了?身子还要不要了?”
萧嘉隐隐约约听到这话,脚步陡的一顿。
那姑娘跪了一天一夜么?
莫非那姑娘误以为独守空房,是因为哪里得罪了他,才被惩罚?
因此,她跪了一夜再加一个白日?
萧嘉想了想,有些话还是跟那姑娘说开的好,免得她一直惶惶不可终日,日日以为她犯了什么错,寝食难安就不好了。
于是,萧嘉转了个方向,朝柳珍珠的小院走去。
才刚踏进小院门口,就看到娇娇小小的柳珍珠跪在长廊的石阶下,似乎是跪得太久了,她脸色惨白一片,整个身子虚弱到极点,似乎一阵春风就能将她击倒。
萧嘉走进院子,也没见柳珍珠抬头望他,她始终低垂眉眼,安静得有些过分。
“珍侧妃,你不必如此,你没有得罪孤,不必受罚。”萧嘉停步在柳珍珠跟前,道。
柳珍珠低头跪在那,不回话,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萧嘉看着柔弱却倔强的柳珍珠,静默了两下,示意小菜子去扶她起来。
他自己绕过跪地的柳珍珠,朝厅堂走去,他决定好好儿坐下跟柳珍珠摊牌,一次性说清楚,让她断了伺.候他的念头。
却没想到,他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柳珍珠拒绝小菜子的搀扶,她虚弱至极道:“这位小公公,您不必扶我……按照家乡的习俗,我是要跪足七天七夜的……”
跪足七天七夜?
什么意思?
萧嘉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柳珍珠余光看到了太子殿下的止步,她跪了太久太久,腰杆子酸疼不已,得依靠小手撑在地上,整个身子才能继续跪好。可是小手也已经没力气了,所以一个不慎,她整个人就虚软无力地摔趴在地上。
可是刚刚摔倒,她又咬紧牙关,努力爬起来,再次跪好。
萧嘉此时离她很近,清清楚楚看到她垂落在肩头两缕秀发上,沾了好些灰尘。
再看她身上,衣裙上满满都是尘土,看这样子,体力不支的她已是摔倒过好几次了。
萧嘉蹙眉,开口问道:“你方才说的要跪足七天七夜,是什么意思?”
柳珍珠虚弱无力的身子,勉强跪好,有气无力道:“这是我娘家的习俗,若新婚夜被夫君厌弃,独守空房,就得跪在院子里七天七夜,向夫家谢罪。”
萧嘉听后,很是一阵无语。
“宫里没有这等规矩,你不必再如此。”萧嘉再次吩咐小菜子,“扶她起来。”
柳珍珠却再次拒绝了,表情里满满都是倔强:“不,若不跪足七天七夜,诚心不够,我就会成为不祥之人,一生都会给夫家添祸。若是我娘知道了,她就是昏迷不醒,也不会原谅我的……”
提起她娘,萧嘉脑海里顿时闪现废井里血水四溅的一幕。
那个老妇人,听说自打那日后,一直昏迷不醒。
她们母女,不管怎样,都算是被他连累了。
思及此,萧嘉心底叹口气,耐心问柳珍珠:“那要如何,你才能起来?”
柳珍珠听到这话,却是咬着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她不说,萧嘉却是看明白了,唯有留宿在她房里,她才能不跪。
“柳姑娘,今日过来,孤有几句话对你说。”
萧嘉眼神示意所有奴才奴婢退出院子,待院子里只余下他们两人时,萧嘉才蹲在她身边重新开口道:
“柳姑娘,不瞒你说,孤心底有一个深深爱着的姑娘……与你之间,是意外,孤知道你也是受害者,所以纳你为侧妃,给予你名分……但是孤对你,也只能尽责到这个地步,旁的给不了……”
柳珍珠听懂了,太子殿下为了傅宝嫣,不打算碰她。
“对不起,太子殿下,那日是我不好,我该拼命推开您的,这样您就不会对不起心上人……”柳珍珠立马表现出难堪的样子,长长的眼睫毛都在打颤,整个人都在发慌,“对不起,对不起……”
萧嘉没想到柳珍珠会道歉。
真要道歉的话,不应该是他吗?
柳珍珠一副羞愧极了的样子,努力低下头,咬着下唇道:“那日是我不好,若我不去那个林子,就不会被歹人丢进废井里,就不会祸害太子殿下了。”
柳珍珠口口声声都在道歉,却有意无意提起了废井。
萧嘉听到“废井”两个字,他俩发生过的一幕就再次毫无预兆地闯进他脑海里,那日,是他不顾一切地抱紧她,她有反抗的,却被他镇压了。
那样的事,让她一个弱女子来道歉,他……未免太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