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不敢迟疑,立刻飞奔出去传军医过来。
符昭愿几乎都站不住,只能咬着牙竭力镇定。她一面去查看萧豫的伤口,一面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也不知是安慰萧豫还是安慰她自己。
萧豫封了肩上两处大穴,让人先将王秀和拓跋宏带下去,这才握住符昭愿的手,宽慰道:“昭愿,别怕,我没事。”
符昭愿见他唇色泛白,额上细汗密布,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她强忍下泪意,朝萧豫勉强露出一个笑来,“恩,我知道,我不怕。”
军医很快就被张胜请了过来,他上前给萧豫检查伤势,又拿起箭矢在鼻尖闻了闻,脸色顷刻就变了,颤声道:“这……这是涂了毒箭木的汁水。”
符昭愿从没听说过“毒箭木”这种东西,但是看军医一脸惊惶,就知道应该是十分棘手的毒物。她立刻追问道:“那可有医治之法?”
“毒箭木又叫见血封喉,眼下在军中哪得解药。若非皇上封住肩上两处穴道……此刻只怕……”军医不敢再说下去,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颤抖着将药箱里的匕首取出,对萧豫道:“皇上,如今只有放血暂缓病症。”
符昭愿似被“见血封喉”这四个字给刺激到了,她一双手紧紧抓着萧豫的衣袖,整个身子都不住发抖,眼前昏黑一片,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萧豫朝军医略略颔首,示意他动手,转头却对符昭愿道:“昭愿,你先出去。”
符昭愿迎上他的目光,萧豫的眼眸深邃地望不见底,神色一如往常一样温柔。她咬着唇摇了摇头。
她已经失去了秦无双,不能再失去萧豫。她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就要从此失去。
萧豫让她出去不过是怕她吓到,但见劝不动,也只得作罢。
如今他肩上的伤口周围皮肉已经呈现红黑色,军医先用酒精给伤口清洗了一番,将匕首在火上烤过,这才沿着伤口划出几个十字的刀口。
刀口深可见骨,萧豫此前并没有拂过麻沸散,这一番动作下来,他的脸色愈发惨白,呼吸不稳,可从头到尾都没有呻吟一声。
符昭愿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却不敢去打扰军医医治,只是用袖子给萧豫擦去额上的汗水。
暗红色的血水一股股的流出,军医一面用布巾擦了一面又用手去在伤口周围挤压。也不知反复了多少次,直到伤口流出的鲜血变成了正常的红色,他这才好似松了口气,在药箱里翻出伤药和纱布将伤口裹上。
符昭愿待他忙完这一切,这才开口道:“你刚才说,军中哪得解药,也就是说有解药了?我问你,这解药在哪里?”
军医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句,她居然记着,楞了一下,这才道:“有一种叫红背竹竿草的植物,可解毒箭木的毒性,也只得这一味药可解。可红背竹竿草生于滇国密林中,极难寻到,当年滇国进宫给我朝的贡品中倒有一株。可如今云中与洛阳少说也需要五六日行程,皇上的伤势只怕拖不得这般久。”
“既然宫里有解药,拖不得也得拖。”符昭愿吩咐左右侍卫道:“快去备车和干粮,即刻送皇上回宫。”
两个侍卫领命,立刻退了下去。
符昭愿又伏案迅速写了封加急信,让张胜安排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洛阳,令明月玄带上红背竹竿草北上与她们汇合。
这样一来多少也能争取一些时间。
张胜常在军中,就算没见过皇后,可当今皇后姓甚名谁还是知道的,刚才皇上开口喊小穗子叫“昭愿”,他就算是再傻也知道面前这位八成就是皇后娘娘了。
这般容色,莫怪他之前就觉得这个常侍长得太过细皮嫩肉了些。
张胜接过信,又想皇上回京,皇后娘娘必定要一同回去的。他不由道:“那这大定府是打还是不打?”
符昭愿微微眯起眼,思忖片刻,缓缓道:“宇文岚不是想要拼个你死我活吗?我偏就不和他拼了,你和袁将军就在这守着,把大定府死死围住。他若带人突围就用霹雳弹将他堵回去,就同他耗着。他们北狄人不是常把汉人称作两脚羊?待城中粮草吃尽,我要让宇文岚看着自己子民人吃人的情形,尝一尝人间炼狱的滋味。待到那时,破城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也不损我大睿一兵一卒。之后你再将宇文岚等人的尸首在此处筑成京观,以张武功于万世,”
这未免也太过残忍。
张胜听着都觉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去看萧豫。
皇帝并没有反驳,反倒是朝他微微颔首,允了。
张胜只得领命,退下去传人送信。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张胜还派了两队护卫随行。
符昭愿让人帮忙扶着萧豫上了马车,萧豫很虚弱,几乎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符昭愿给他盖上薄毯,马车开始前行。
军医她自然也带着,在另一辆马车上。
符昭愿见萧豫唇色干涸惨白,倒了些水在杯子里,喂给他。
萧豫心跳不稳,心脏就在胸腔里鼓噪,呼吸也异常困难,头晕目眩,十分难受。这是中毒的症状,他是知道的,只是不能和符昭愿言明,怕她愈发担心。
他勉强喝了些润了润口,便不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