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城讪讪地抓抓后脑勺,想了想还是慢悠悠踱步出了宅子,可是一步三回头,似乎依依不舍的样子。
漕帮的手下有几个守在外面,见他出来便迎上去:“老大,见到恩公了?”
“见是见到了,只是……嘿嘿。”霍青城忽然浮现出一种有些甜蜜的诡异笑容,“都是年轻时欠下的风流债啊。”
屋子里,俞如眉拉着美娘看了又看,紧张问道:“你是怎么认识那人的?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美娘见她娘一副凝重神色,不敢隐瞒,把当初救人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俞如眉微微松了口气:“还好……。”
美娘愈发不解了:“娘怎么回事?你跟那大胡子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不然怎的一见面就像仇人似的?
俞如眉眼眶一下就红了,却否认道:“没有,我就是觉得那样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你别和他有来往。”
她越是否定美娘越觉得蹊跷,好奇心被彻彻底底勾出来,缠着俞如眉非要问个真相:“娘您就说实话吧,肯定有事儿,您别想瞒我!到底是怎么了?您就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我……。”俞如眉欲言又止,把脸别过去咬牙道:“我说不出口!”
“咱们娘俩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这儿又没外人,您就说罢!”
过了好一阵,俞如眉情绪稍微平复了些许,才极为艰难地说道:“那个人……可能,是你亲爹……。”
什么叫可能是亲爹?!
美娘大惊:“我爹怎么会是他!”
她有爹的呀,尤思仁,养了她十六年的父亲,难道是假的?!
“我这样说,是因为我也不能确定。”俞如眉眼含泪花,把往事娓娓道来:“十多年前我带着你哥来京城找尤思仁,当时王家不住在现在的地界,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旧宅子是挨着马市的,你六岁前都住在那里。彼时王氏想撵我走,但尤思仁还算有点良心,见我一弱女子无依无靠也没盘缠,便把我和你哥留了下来,但是不能入正宅住着,只分了间靠近马厩的破屋子栖身。本来我和你哥住在那里还算清静,直到有一天,我晚上锁门却在马厩后面撞见个满身是血的人……。”
当年受伤的人自然是霍青城,俞如眉心地善良救了他,甚至还好心地留他养伤,让他躲在马厩里面,每天端饭送药。霍青城养了一个多月终于痊愈,那日他向俞如眉告辞,顺道买来酒菜答谢她的救命之恩,俞如眉推辞不过略饮了两杯,谁知却被霍青城趁机……等第二天俞如眉醒来,他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提起往事俞如眉恨得牙痒:“我救他之时见到他胸口的纹身,便晓得他不是甚么好人,可我想着那总是一条人命!怎能见死不救!没想到他却恩将仇报将我侮辱……寻常妇道人家遭遇若此早就悬梁自尽了,我连白绫都挂上了房梁,但你哥在旁边唤我,他才只有三岁……我实在是不忍心啊!心想就算要死,也得把你哥托付了才行。”
后面的事就更好猜了,尤思仁受不了王金桂的聒噪出来散心,走到俞如眉的住处,见到暗自垂泪的原配夫人不禁心神向往,于是便春风一度,之后俞如眉就有了身孕。
俞如眉抹泪道:“我确实不知道腹中孩儿是谁的骨肉,我想着也许不会那么巧,也许就是尤思仁的……后来我生下你,尤思仁很是欢喜,待你也极好。于是我想就这样吧,与其让你不知生父,不如就认他当父亲,至少能过好一些的日子,不必随我受苦。可我没想到他养育你十六载,最后却还是禁不住王氏挑拨,把你推进火坑!所以那日我找他要休书,便说你不是他的女儿。美娘,现在我倒宁愿你真的不是尤氏子孙,因为尤思仁根本不配当你爹!当然,刚才那人更不配!”
难怪上一次美娘去找尤思仁他面色古怪,对她也不冷不热的。因为他已经知道养了十六年的闺女是别人的种!
美娘只觉得有上千个晴天霹雳在头顶炸开,她已经魂魄俱散分不清今夕何夕了,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
良久,美娘才目瞪口呆地问:“也就是说……娘你也不知道我亲爹是谁?”
“若你是个男孩儿兴许还能从相貌上看出些许,女孩儿的话就难以从中窥出一二端倪了。”俞如眉长叹一声,“其实事后我仔细算过日子,觉得你大概……确实不可能是尤思仁的女儿。”
不是尤思仁的,那就是大胡子的了。
美娘扶额,心想她摊上的都是怎样的破事儿?她的亲爹是个江湖枭匪不说,上回还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而且更没想到的是她还用针缝过他的肉!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