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绣的时候,绣出来的东西确实无法入眼看,不是绣的太呆板就是绣的太花哨,反正瞅着和真正的鲤鱼不像,但时间长了,苏崇菊绣的鲤鱼多了,看着渐渐就像那么一回事了。
苏崇菊觉得自个儿绣鲤鱼绣的不错的时候,她突发奇想,想到了自己娘家的福星——鲤丫,然后就循着记忆中的印象,半杜撰半会议地绣了一个奶娃娃抱着大鲤鱼的图……然后,她的绣艺仿佛在这一瞬间升华了。
就好像是任督二脉突然被打通了一样,苏崇菊开始了自己绣啥像啥的‘从业生涯’。
当初从老家来扬州的时候,苏崇菊苦于没有能够用来换银子的一技之长,在路上吃够了颠簸坎坷的苦,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了一门能换银子的手艺,立马就沉迷刺绣无法自拔了。
葛天明劝过苏崇菊好几次,说是肚子里怀着胎儿,不应当过分地用眼睛,不然对胎儿不好,但掉进钱眼里的苏崇菊哪里能听得进去?她满脑子都是赚钱赚钱赚钱,将绣好的东西拿去绣楼换了银子之后,苏崇菊第一时间就差下人买了丰厚的年货给老家送过去,婆家一份、娘家一份,三哥家一份。
苏崇菊这个人也真是奇特,把苏崇文这一房挑到了与婆家和娘家同等地位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巴结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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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芽和李大妮是在正月里听到的这个消息,苏崇山和苏崇水得知自家小妹只给苏崇文送年礼而不给他们兄弟俩送年礼的时候,心里还难过了一阵子,是张春芽和李大妮给劝着摆正心态的。
张春芽劝苏崇山说,“你妹子那样做,不是再合乎情理不过么?人家想给老三家送礼,那是因为能沾上老三家的好运气,给咱送礼有啥用?也没见你隔着这么远给你妹子送了一刀猪肉过去啊!”
李大妮从另外一个角度劝苏崇水,“崇水,你为了这么点事,怄啥气?值得吗?要是你妹子给老三家送来了金山银山,那你怄气就怄气,我陪你一块儿怄,可你妹子就是给老三家送来写扬州城的特产,咱稀罕吗?她也给爹娘送了,爹娘还分了咱不少,咱看看、摸摸、尝尝,这不就够了么?如果你稀罕那些东西,咱来年多养几头猪,自个儿赚了钱自个买,用着吃着都安心。”
妯娌俩从不同的角度劝自家男人,总算把自家男人心里的那点不得劲儿给劝说没了。
李大妮和张春芽坐在一块儿唠嗑儿的时候,妯娌俩双双松了口气,也双双捏了把汗。
张春芽说,“弟妹,我真怕我家那个死脑筋的因为这种小事做点啥,万一惹得财神爷不高兴了,那我不得跟着遭殃吗?现在的日子多舒坦?”
“虽说养猪累了些,但我汲取去年养猪的经验,已经想好了,今年啊,我提早就把猪草、苞米糠、麦麸这些东西准备好,等到了冬天的时候,拌和拌和喂猪吃就行了,绝对不能再向去年那么累,等猪出栏的时候,又是白.花.花的银子进口袋啊!”
李大妮附和道:“就是,我也担心崇水做啥不理智的事儿,坏了家里的财路。不过还好,崇水听我的,他要是敢哔哔叨叨,我就把猴姑往她怀里一塞,让他带闺女去。”
“猴姑这丫头性格不好,稍微有点不舒坦的地方就扯着嗓子嚎,能硬生生把人的脑袋给嚎大了。有猴姑做杀手锏,我不怕他苏崇水拖我赚钱的后腿!”
不光是妯娌俩私下里聊这件事,苏崇山和苏崇水私下里也聊。
兄弟俩想不明白,为啥日子过好了,兄弟姐妹五个的心就不像之前那么齐了?原先兄弟姐妹五个的心多齐啊!
苏崇山和苏崇水是点着油灯、喝着小酒、就着炒熟的花生米说的这事儿,自打杨绣槐和苏老头搬去县城之后,兄弟俩就有了这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的习惯。
习惯养成了,一时间就很难改,以至于杨绣槐和苏老头明明回了家打算住一阵子再去县城,兄弟俩都没意识到亲爹亲娘在家。
黑咕隆咚里,有特殊听墙根技巧的杨绣槐无意间就听到了兄弟俩的对话,然后她就摸黑进了屋,给了牢骚满腹的兄弟俩一个暴击。
“现在觉得兄弟姐妹五个的心不齐了?早干嘛去了?老娘当初是怎么教你们俩这不成器还眼皮子浅的东西的?老娘教你们要兄弟和睦,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沾着三房的运气发了一点小财,立马就看不起兄弟姐妹了,吵着闹着要分家。当初要分家的是你们,现在说兄弟姐妹心不齐的也是你们,你们有这个脸?”
杨绣槐翻旧账的本事,那叫一个炉火纯青,三句两句就把苏崇山和苏崇水兄弟俩臊得颜面无光,无地自容。
可杨绣槐的本意并不是臊一臊自家这俩傻儿子的颜面,她是来给自家俩儿子讲道理,解心结的。
杨绣槐脱鞋上了炕,盘腿坐在四方桌的另外一边,拿了几粒炒花生米塞到嘴里,嚼碎吞咽了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
“崇山,崇水,娘今天再教你们一个道理,你们都给我听明白了,往后千万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绕圈子犯迷糊。”
“亲戚之间,互相帮衬、互相拉拔,这是情分,但不是本分。你们兄妹五个,除了崇梅那个不知道想嫁给谁的不争气玩意儿之外,四个人都成了家,就是四个小家了!你们当初吵着闹着要分家,娘心里纵使有千万个不愿,但也没压着你们,为啥?”
“因为娘知道,分家是必然的事情。你们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得给自己的小家谋算了。春芽和大妮才是那个要陪你们走一辈子的人,等你们也双.腿一蹬、合眼入土之后,是你们自个儿的伴儿陪你们合葬,黄泉路上也是她们陪你们一块儿走,你们各自房里的婆娘才是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人,爹娘不是,兄妹也不是。”
“你们得在心里给这些亲戚关系排个顺序,不能方方面面都要求和原先一样好。你们现在觉得崇菊做事过分,看得起崇文看不起你们,但你们怎么就不想想,崇菊之所以给崇文家寄东西,是因为崇菊觉得自个儿沾了她三哥家的光,她可曾沾过你们兄弟俩的光?”
“你们兄弟俩给崇文又是送鱼又是送肉,可给崇菊送过多少东西?别说崇菊去了扬州城,你们有心想送也没那个能耐,崇菊在县城也待了个把月,你们给崇菊送过什么?别说崇菊,就是崇梅,你们又给送过什么?”
“崇梅嘴上不说,但你们天天月月变着花样给崇文院子里塞东西,她一天能去崇文那院子里好几趟,你觉得崇梅是眼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她看不到你们给崇文家送的东西?福临楼来跑腿的小厮不会同崇梅说道说道你们给崇文家带了多少肉?”
“既然大家分了,有了各自的小家,那互相之间生分了,也是正常的事儿。往后的日子不知道会过成啥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们兄妹几个,往后绝对会越来越远。”
“崇梅这个还没出嫁的暂且不说,老三一门心思扑在功名上,往后指不定会被派去哪儿当官,你们还都要腆着脸跟上去?”
“崇菊嫁得好,男人争气,明年二月二参加医官试,说不准能考个医官回来,之后的崇菊也是官太太。你们不说巴结着点当官儿的,还要当官儿的巴结你们?犯啥糊涂,做啥白日梦呢?自个儿有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么?”
杨绣槐这番话说的实在是太扎心了,刀刀致命,插在了苏崇山和苏崇水兄弟俩的心上。
苏崇山和苏崇水兄弟俩对视一眼,苦笑着把酒盅里的小酒喝下,谁也没再提这个事儿。
杨绣槐这次正月里回梧桐庄家利,主要就是担心家里这些人不安分,她没想到两个掉进钱眼里不想出来的儿媳倒是看得挺开明通透,她一直觉着不错的俩儿子却在这件事情上犯了傻,如今拎着俩傻儿子的耳朵念叨了一通,瞅着这俩傻儿子都把她的话给听进了心里去,杨绣槐这才放心。
她在县城住着,吃得好睡得好方方面面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担心乡下这俩儿子家作妖生事。
如今心头大患得以解决,杨绣槐就打算再往县城去了。
算算日子,苏崇文又得出门进京赶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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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杨绣槐和苏老头搭着福临楼的顺风马车回了县城之后,憋了好几天的苏崇山苏崇水赶紧把压.在心头的问题说出来同屋里人商量。
苏崇山问张春芽,“春芽,娘说老三这次考完,指不定会被派去哪个地方当官儿去,你说咱到时候该怎么办?”
张春芽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地给回答了,“去!为啥不去!咱跟着老三一块儿走!”
“崇山,我想的很明白,既然老三家是全家的福星,咱就得死命抓着,难不成还能让福星跑了?要是蹭不到老三家的福气,咱这买卖指不定哪天就突然黄了,到时候咱能干些啥?继续种地?”
苏崇山有些不大想挪窝,“要是跟着老三走了,那咱家的地,咱家的屋子,还有咱家这天天都能赚银子的买卖呢?都不做了?”
“你傻呀!地和屋子都能卖,换成银子带走就是,咱家的买卖里,除了你猎的那些山货之外,其余的猪肉买卖和鸡蛋买卖不都是跟着老三家走吗?要是桂枝不打算卤肉和卤蛋了,那咱家的猪肉和蛋卖给谁去?”
张春芽脑子转得飞快,想到这个关卡之后,她脑海中突然灵关一闪,硬生生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的个乖乖,老三今年保不准就得走马上任,那咱家的养猪生意和养鸡生意还能再做吗?这买卖做了怕是得赔个精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