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涔低头不语,心想这将军老|子还是有两手,他朝沈沧伸出手,沈沧斜过一眼,何事?
刀诀啊,别装傻。现在换殷涔牙疼。
呵呵,沈沧鬼魅一笑,指指心口,云家刀法只在心中,才不会写什么白纸黑字,留人口实。
想让我求你就直说
咦?我是这种人么?刚才是谁大大方方就送了雪白细刀
殷涔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沧变成了正经不过三秒的人,离开将军太久,长年无人管束,他竟然越来越放飞自我,这特么有点头痛,你还记得你是个护卫,是个刺客,是全天下最冷酷冷血的冷面人吗?
沈沧看着殷涔紧盯自己,眼中神色像是见着一件珍贵之物不断自降身价,自甘堕落的悲痛,他轻快摆头,你说的那是谁?听起来很嚣张嘛。
殷涔:
算了我放弃。
如果说辛家二十四手重在一个变字,云氏刀诀精髓则在一个快,有多快?比意念还要快的刀,才能简单利落的一刀毙命。
殷涔爱极了青山刃的感觉,突然想起什么,他问沈沧,这世间不是侠客都用剑吗?为何你我却是用刀?
君子使剑,狠人用刀,你选哪个?
废话当然狠人。
那还问个沈沧还未说完,殷涔一柄刀锋送至眼前,请文明。
沈沧:
殷涔没想到这辈子过上了有刀有马的生活,就差酒了,他屡次挑起话题对沈沧跃跃欲试的试探,都被沈沧干脆利落的堵了回去,十六再说。
这世间,竟然也有未成年人不得饮酒?殷涔断然断然是不信的。
只是这鲜刀怒马都还不能随时带在身旁,为着殷铁匠和甘氏不起疑,沈沧只在训练的时候带过来,练完再收走,其实殷涔早就怀疑,这些年他从小心翼翼的瞒着父母,到越来越堂而皇之的整天不着家,他不信这夫妇俩没看出点端倪,但是为啥什么阻拦都没有?
时光似水,殷涔的身手越发有模有样,与沈沧的对练也不全是总落下风,如今殷涔偶占上风,沈沧也不再找任何理由,认认真真对他竖起大拇指。大部分时候沈沧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想着这只自己亲手训出的猛虎,他日一旦放出山,不知道会震到多少八方人士。
想到以后,沈沧望向殷涔的面色就有了重重心事,这个在草丛中翻飞起舞的半大少年,可以逍遥撒野的年月已然不多。
某日平靖校场训练结束,沈沧照旧收了刀马,跟殷涔说了一件事,将军派人传书,军中有要务须得我返回一趟,夜间我就会启程,我不在的期间你训练照旧,刀留在室内场,不准带出外,明白吗?
殷涔一愣,突然又要走?此时他已不再是无赖小儿,不能再捆住沈沧大腿哀嚎不准走,只是静静抬头问道,要去多久?
快则半月,慢则半年。沈沧如实回答。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如果我有一日打败了你,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记得,训练交手你早有打败过我,你说吧,我必然允你。
只一件事,无论你去多久,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必须回来找我,无论我在哪里,你都要找到我。殷涔一字字吐出,似要将整段话刻进沈沧心里。
沈沧停了片刻,你出生起我即应允护你一世周全,从未改变。
那便好。殷涔淡淡回道,不再看他,怕再也藏不住目中难舍。
夜间沈沧离开,殷涔站在屋内,朝着城门的方向,心里默默将誓言又念了一遍,他不去送,也不愿看,那个人锦衣蒙面,策马离去的背影。
第7章烈焰
沈沧不在的日子,殷涔体会到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心情,本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而今看山是堵,看水是闷,策着马在校场跑到气喘,舞着刀到汗湿衣衫也无济于事,青山刃划过蜡烛,一抹烛火跳跃在刀尖,云氏刀诀已默记于心,殷涔在室内跃动翻飞,身形轻盈至几不可闻,待稳稳落下,烛火仍闪耀不灭,殷涔得意一笑,朝后朗声说道,这么稳的刀
突觉身后已无人,那双爱嘲讽爱训斥偶尔也流露赞赏的眼睛已不在,殷涔微怔片刻,默默颓然的坐在了地板上。
这日子,竟这般难捱。
每过一日,殷涔在室内场削掉半只蜡烛,如今已密密倒了一整排,他没去数,只觉得时日真的太长了,查哈镇,又变回以往的黝黑水潭,卯起劲折腾也不见水花。
半个月早已过去,沈沧未归。
殷涔隐隐有焦躁,突然升起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想牵了一剪梅,拎着青山刃去找那个给他承诺的人。
心焦一日胜过一日,殷涔陷在无能为力的颓败感中,整个人消沉不已。
街对面新开了一家酒肆饭馆,店小二殷勤卖力的吆喝,新到玉壶冰,快来吃一吃尝一尝。
殷涔曾听闻,玉壶冰乃天山所产名酒,一年拢共就短短月余的夏季可以产出,不知对面小店如何弄到这天下名物,殷涔当下念动,想起沈沧还留了银子给他,快步过去掏钱拎走两壶,直奔平靖校场。
四下无人,斜阳委顿的挂在祁连山侧,殷涔举起酒壶,一杯敬残阳。一口酒下去,辛辣冰冽,过后却有异香回甘。
一杯敬青山。殷涔对着祁连山遥遥相比,一杯敬天地,一杯敬苍生。
一杯敬你我,殷涔已红了眼角,醉意很快浮上面皮,你说满十六再说,你不知,我早已过十六,我今年,殷涔轻轻晃着头,模模糊糊的算着,前世的二十五加上今世的十三,我已年满三十八,沈沧,我比你还老呢。
说罢自己也觉得好笑,一发不可收拾,笑声穿云过草,悠悠回荡在暮色深处的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