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回京后,不久升官入了京兆府,一朝父母官,管束着整个京城,虽无大事发生,却也琐碎之事不断,横竖这一个多月来,便是连与之同床共枕的安阳,都所见他人不多。
安阳醒来之后,身侧早已没了余温。
安阳歇下之前,还没见到人影。
于安阳而言,倒也乐得自在清闲,有他没他,生活没差。
然而不知是回程时,路上那番“暗示”或者“暴露”性的话语,指向性太强了,令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横竖回府后,二人之间均是有些心照不宣的“尴尬”和“怪异”。
具体表现在,用饭时,顾青山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安阳的手指,她立马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给缩了回去,两人筷子不约而同夹到了同一块鸡胸肉,而后,两人竟不约而同收回了筷子,放弃了那块鸡胸肉,后来,顾青山主动夹起那块鸡胸肉放入了她的碗里,然而整个过程,两人却没有再对视一眼,说过一句话。
整个饭桌上,姜明月都毫不掩饰的拿着那双滴溜溜的眼珠子一直来回在他们二人身上搜索着乱转着,只觉得他们俩之间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怪异。
就连老太君也抬眼看了二人一遭。
一直到从饭桌上下来,给老太君请示后,安阳这才马不停蹄的回了无恙居,连那顾青山也未曾等候。
顾青山看着安阳匆匆离去的背后,对他如避蛇蝎,只将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状置于唇边低低咳嗽了一声,随即似无奈的牵了牵嘴角,这时,姜明月忽而凑了过来,神神秘秘问道:“无忧哥哥,你惹郡主生气啦?”
顾青山将嘴角的淡笑一收,扫了姜明月一眼,道:“小孩子休要瞎打听。”
姜明月道:“我哪里小了,郡主也不过才大我三岁而已。”
姜明月朝顾青山比了个三。
顾青山忽而想起三年前,同安阳郡主成亲时,她也是明月这个年纪,一时心中微微意动。
不过那时还未来得及好好相看,便错过了。
这一错,便是整整三年。
这样想着,顾青山抿着嘴离开了北苑,倒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无恙居,而是直径去了练武场练了半个时辰的箭,后又去书房处理一个时辰的公务,估算了一番时辰后,这才掐着点背着手缓缓回到了无恙居。
回来时,安阳已洗漱完毕,正坐在梳妆台前由侍女伺候绞发,顾青山一进屋,屋内所有人都朝着他福了福身子,安阳从铜镜里瞅了一眼,身姿挺得笔直,整个人端得更加高高在上,极具郡主凤仪。
顾青山进屋后,看到她一身白色亵衣加身,薄薄、宽宽的真丝裙袍虽将全身上下裹得一丝不苟,然而宽松的衣裙下那抹婀娜之色却如何都遮挡不住。
一时,忽而想起了从安伯侯府回来那日,她“恶劣”“戏弄”般的将她自己薄薄的纱裙递给他让他穿的场景,他几乎可以想象,那身绯红的薄裙若是此刻穿到她的身上该是怎么一副风景。
三千青丝一路垂落到臀。
厚厚的一层,像是海藻瀑布般在身后铺开。
发尾若隐若现一道细细的小腰,盈盈一握,不过他两掌的尺寸。
这样看着,顾青山忽而缓缓朝着梳妆台的方向踏了去。
端坐在梳妆台上的安阳留意到他的到来,愣了一下后,顿时如临大敌,就连绿云、蕉月二人都吃了一惊,不知大人靠近过来作甚。
“我来罢。”
这时,忽而听到顾青山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顾青山走到安阳身后,直接冲着给郡主绞发的绿云淡淡吩咐着。
话一落,已抬手,朝着绿云伸了来。
绿云愣了一下,大人的意思是……他来给郡主绞发?
绿云不由看了郡主一眼,随即很快将手中厚厚的巾子从郡主发上取下,犹犹豫豫的……交到了顾青山手中。
顾青山接过绿云递来的巾子,来到了安阳的身后,学着方才绿云的动作,像模像样的取出安阳背后一缕长发,裹入了厚厚的巾子里,随即轻轻的揉捏擦拭了起来。
他这动作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安阳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
绿云和蕉月对视了一眼,纷纷踮脚凑过去张望。
蕉月看了片刻,只忍不住鼓起勇气小声提示道:“大人不能这般搓揉,头发是郡主最珍爱的,视作珍宝,搓揉的动作容易损伤发质,得这般轻轻的捏揉,好让水泽吸入巾子里——”
蕉月见大人的动作略有些不对,虽心里有些发怵,却依然鼓起了勇气大着胆子纠正着。
原本以为会遭大人冷眼。
却不料只见那顾青山竟按照她的教法一一纠正了过来,道:“可是这样。”
蕉月立马点了点头。
顾青山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说罢,将两位侍女们的活儿给揽了过来,下起了逐客令。
蕉月看了郡主一眼,似还有些不放心,然而那边绿云早已将人给拖走了。
两个侍女们退下后,屋子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安阳端坐在梳妆台前,一时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时不时抬眼朝着铜镜里扫过两眼。
铜镜里,顾青山身材高大,他站在了她的身后,挡住了大片的烛光,他低头替她绞着发,她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以及一截坚硬的下巴,偶尔在铜镜里闪过。
顾青山没有说话,仿佛全神贯注的在替她绞发,动作轻柔,也仿佛极为耐心,一下一下取出她的头发,一缕缕包裹入厚厚的巾子里,轻轻揉捏,直至头发里的水分被悉数吸入了巾子里。
安阳也没有说话。
只轻轻咬了咬唇。
屋子里安安静静,能够听到顾青山悉悉索索的细微动作声响,以及彼此交织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