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变得特别诡异,秦川镜片后的眼皮狂跳起来,与不远处好几挺冲锋枪口面面相觑,半晌终于认输了,把枪啪嗒一声扔在地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早该想到自己命里跟华北公安犯冲,而你真不愧是严峫那头大尾巴狼的亲表弟上次在码头验货时不该帮你兜底的,步支队,是我失算了。
谁知步重华却淡淡道:不,即便时间倒流重来一次,你还是会一样选择掩护警方卧底。
秦川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荒唐的笑话:为了让你今天亲手来抓我吗?
为了坚持你就是这样的人。
?秦川眨巴眨巴眼睛,这次他真的笑了起来:你又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
步重华定定地盯着他,似乎在反复地斟酌和思考什么念头,半晌终于道: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秦副队。警方已经在接你来制毒工厂的那辆车底盘下,发现了一枚共频炸弹。
连他身侧的杨成栋都大出意料,举着枪呆了一下:共频炸弹?
那是一个利用无绳电话共频系统来进行触发的远程可控炸弹,只要拨打特定号码,短路电板就会迸溅出电火花,点燃引爆器,从而引发高爆塑性炸药的爆炸。这个东西在内地不常见,但当年黑桃K闻劭教你使用过,所以我一听说专案组在车里搜出了这玩意,就立刻想到了你。步重华在秦川难以言描的目光中挑起眉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这么对鲨鱼说的:你们那两辆车上油不多了,只有接我来的那辆车上有备用汽油,不如我们都坐那一辆车,火力集中起来也好突围是不是?
然后半途你随便找个理由下车探路,只要拨个电话,引发共频系统短路,暗网毒枭就会跟着整辆车一起炸上天与之一起粉身碎骨的还有那个装着蓝金中间物残留的手提箱。如此一来鲨鱼死了,蓝金也彻底消失,你孤身一人溜出华北并不困难;只要日后回了缅甸,从此再也不会有人能抓住你一根汗毛,反正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当家。
秦川站在那里,表情越来越一言难尽,镜片后眼皮一个劲地跳。步重华唏嘘地叹了口气:整个计划堪称完美,唯一不妥的是我们这帮专门坏人好事的警察,竟然抢先一步包围了真制毒厂,把你跟鲨鱼一块儿包了饺子。秦副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安排好的杀人大计,也就跟着饺子汤一起付诸东流了。
周遭一片死寂,半晌秦川用力搓了把脸,终于扶额长叹:人算不如天算啊!
杨成栋愕然道:等、等等,可是姓秦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副队不想这么做,掮客最重要的是声誉,而他已经接连搞死了闻劭和万长文两个主顾,再亲手弄死鲨鱼的话,以后八成要落个升官发财死老板的嫌疑,道上就很难混了。步重华礼貌地一摊手:但即便再不想,他又不得不这么干,因为他原本打算诱进局里当刀的张志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费老大劲绑架了彭宛,结果不仅没钓出万长文,也没能弄死马里亚纳海沟,最终还被警方给抓住了
什么?张志兴策划绑架彭宛是秦川背后怂恿的?杨成栋大惊失色。
是。秦副队原本的计划确实是一盘大局,一边弄死万长文让蓝金失传,另一边又借茶马古道打击马里亚纳海沟,让两大暗网电商自相残杀何止是一石二鸟,一箭杀双虎还差不多。
秦川苦笑拱手:过奖,过奖
但非常可惜的是,秦副队高估了张志兴作为棋子的能力,又低估了警方作为对手的本事;茶马古道还没来得及对马里亚纳海沟发动致命打击,张志兴就被我们给抓去坐牢了。步重华一笑:秦副队眼睁睁看着鲨鱼将要带着蓝金的分子式跑出中国大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亲自上手,冒着以后被暗网报复的风险亲自往老板的车上装炸药我猜他这么干的时候,一定在心里痛骂我们华北警方的祖宗十八代吧!
周遭一片安静,人人都目瞪口呆。杨成栋惊疑不定的视线在秦川身上打了几个来回,终于结结巴巴问:可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不是他不是跟毒贩一伙的吗?
是啊,步重华淡淡道,为什么呢,秦副队?
秦川一言不发。
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步重华的声音缓缓飘散在黑暗地底的空气里,像是一声叹息:有些谎言重复一千次,就连自己都会当真,那么最开始是真是假也就不重要了吧。是不是,秦副队?
我更希望你叫我秦老板。沉默良久后,秦川终于无声地叹了口气,说:这样马上我拒捕逃跑的时候,起码感情上能更入戏一点。
杨成栋心中一凛,立刻打了个手势,几名特警端起冲锋枪不动声色地渐渐靠近。
然而秦川却像是没看见似地,站在那里沙哑地笑了下:步支队,你的心思怕是要白费了。
哦?
你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恐怕不仅是希望我束手就擒,也是希望把我的事情坐实,以后移交检方时好争取酌情的余地但有一件事你说错了。谎言重复一千次也还是谎言,所以故事永远都只是故事。
秦川望着他们,缓缓摇头,脚步向身后的山壁退去。
杨成栋心里猛然腾起不安的预感:你想干什么?站住!
这世上的事情一旦有了虚假的开始,结局就注定不得善终,你我当不当真其实都无关紧要。秦川紧靠着地底穹隆的边缘站住,仿佛完全没有在意越来越逼近的特警,嘴角微微一勾:后会有期了,各位。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瞬间,步重华猛然发现了什么秦川一手撑着山壁,脚底站立的姿态非常虚,难道他不是站在地面上?
别动!
步重华身形快如离弦之箭,但秦川的动作却比他、比所有特警还快,脚下猛地一踩,轰隆!
仅靠一层煤炭泥土堵住的排水口轰然塌陷,灰泥煤尘乍然腾起,秦川整个人一下掉了进去。步重华闪电般贴地而至,但伸手只来得及抓到他衣襟,紧接着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成栋:我艹!姓步的你小姓步的你干什么?!
年久失修的排水管曲折幽深、黑不见底,下面直通整个矿井最深处迷宫般的瓦斯巷。步重华毫不犹豫把装备一脱,一跃而下: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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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摄像机来记录的话,那么这将是一幕非常奇妙的画面:秦川整个人在近乎垂直的排水管中疾速下坠,竭力抱膝护头,每遇到管道拐弯或突起节点时必然砰!地巨响撞上,头破血流冲势一缓,然后顺着下一段管道继续跌跌撞撞往下坠。两秒钟后步重华以同样的姿态狠狠撞上同样的管道节点,泥土、尘沙、黑炭粉末充斥了整条管道;身后杨成栋和所有特警毫无例外,全都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如同裹了满身芝麻粉的饺子一样哐当哐当挨个掉进瓦斯巷里。
扑通!
步重华半空落地,就势一滚起身,一捂额角满手鲜血,连擦一把都来不及:站住!
一条条瓦斯巷长而弯曲,如蛛网般密密麻麻布在矿井最底层,很多地方低矮曲折到只能躬身勉强穿过。秦川就像一头在暗夜中疾奔的狼,呼地俯冲跃下一人多高的平台,落地刚翻滚起身,只觉身后劲风半空来袭,随即被紧追不舍的步重华当头扑倒,两人同时摔在了满地拳头大的碎石堆中!
艹!
秦川闪电般问候了步家祖宗十八代,咬牙起身拔匕,步重华本能疾退,两道弧形刀光紧贴咽喉一划而过,霎时几乎削断了寒毛。正当步重华重心后仰来不及回转的同一瞬间,秦川跃起抓住隧道顶部的支撑钢网,势大力沉飞脚前蹬,当场把他踹飞了出去!
嘭一声闷响步重华倒地,冲锋枪当场就打着旋贴地而出,稀里哗啦摔在了黑暗的巷道深处。他根本来不及爬起来去捡枪,猛一偏头躲过了凌空而下的森寒刀锋,刀尖贴着鼻梁瞬间没进地面足足半寸。
下一秒,他啪地抓住秦川右臂,二话不说发力反撞,喀嚓!
手肘在脆响中生生脱臼,歪成了一个可怕的形状!
秦川痛得牙关咯嘣一响,我艹你祖宗几个字还没来得及骂出声,步重华仰躺在地屈膝狠蹬那反应、速度和力量都不是开玩笑的,重达上百公斤的大腿蹬力闪电般撞上秦川胸骨,简直跟解放大卡车迎面撞来没什么两样,当场把他踹得喷血倒退数步,呕一声喷出了满口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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