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鲨鱼此刻不冒险,立刻逃出境,再派人去黑桃K当年在美国的实验室,过个几年也有可能钻研出优化过后的蓝金分子式,但马里亚纳海沟已经不能等那么久了。鲨鱼的市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其他暗网电商蚕食,而贩毒的人贪婪和野心都差不多,他极可能会跟当年的黑桃K一样铤而走险!
这一把能赌!步重华当机立断:让专案组去审万长文在境内的其他窝点,生产机器的型号规模不可能是小作坊,是工厂流水线,而这种制毒厂基本都开在深山,立刻派人包抄的话可能还来得及截住鲨鱼!
但宋平却望着他,欲言又止。
步重华笔直的剑眉拧了起来:怎么?
万长文负隅顽抗,什么都不肯说。宋平缓缓道,因为你。
步重华脸色微变。
姓万的本来以为自己不是在中国境内制毒,还有希望判死缓或无期,直到他那天突然想起鲨鱼曾经提及你父母,顿时醍醐灌顶,认出了你是当年步同光的儿子。宋平苦笑了下:杀警察是死罪,数罪并罚必死无疑。一个明知自己绝无活路的人,还怎么说服他开口配合警方呢?
病房空气仿佛被突然抽了个干净,连严峫神情都变了,望向步重华。
步重华侧脸僵冷如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苍白过,足足过了半晌才一个字一个字从咽喉里挤出声音:可是吴雩等不了了
如果万长文不开口,缉毒警从外围布控、撒线、摸排、调查,这绝不是一天半天就能铺排下去的工作,但吴雩现在随时走在刀尖上,万里悬崖孤立无援,他随时可能会死!
我会把这条重要线索上呈给部里,安排审讯专家一天24小时车轮攻心战,外围所有机动力量随时候命。宋平脸色非常不好看,但深吸一口气强忍住了,勉强作出比较乐观的脸色来,上前拍拍步重华的肩:如果吴雩愿意合作的话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跟专案组联系的,你先别急,好好养伤。不管审讯室发生什么情况,我都会立刻给你答复。
步重华嘴唇紧抿,他五官特别凌厉有攻击性,这样隐忍不发的状态好像一头陷入困境的狼,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线条都紧绷到了极限。
宋平心有不忍但无计可施,只能叹了口气,匆匆转身走出了病房。
咔哒一声门响,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了兄弟两人,一靠一坐,面面相觑无言。
别太担心了。严峫迟疑再三,伸手用力一搂他兄弟的肩膀,低声说:虽然吴雩很危险但暂时不会被鲨鱼怀疑,起码还是有周旋余地的,至少比你前段时间安全得多
不,他不安全。步重华眼底满是血丝,声音压抑:鲨鱼极其狡诈多疑,不相信任何人,肯定会怀疑他。而且吴雩复仇心太烈,始终执着于铲除整个马里亚纳海沟暗网,他给自己设定的目标难度太高了秦川不会让他有机会联系专案组,我们必须想办法!
步重华说不下去了,双手用力搓了把脸,突然翻身下床,抓起搭在衣架上的长裤和衬衣。
严峫大惊:你上哪去?
专案组。总得找出个解决方案,我不能让最可能的线索断在我手里!
你疯了,医生早上怎么说的!严峫赶紧上手拦他表弟,别动,躺下!就算你去专案组又能拿万长文有什么办法,你
稀里哗啦一阵响动,兄弟俩的争执带倒了输液架,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步重华喘息着站起身,挣脱了严峫,单肩靠在墙上一颗颗系上衬衣纽扣。
我躺不下去。他眼前还是有点发黑,精疲力尽但非常坚定,我知道专案组出马的是审讯专家,可我研究了万长文二十年。
严峫望着他表弟,心里好似坠上了沉重的铅块,沉默下来。
你们没人会注意到,吴雩内心是非常分裂的,表面上特别想活着,潜意识却又无时不刻思考着死。解行曾经用生命给过他唯一的光,所以他一直克制不了,想追着那束光去另一个世界与解行重逢。步重华眼眶发红,每个字都颤栗而喑哑:但他已经忘记了更多年以前,他曾经分给过我一把火种,我也想追着那火种把他带回来。除了我没人能把他带回到这个世界里来。
病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仿佛被酸热、苦涩而粘稠的液体涨满了,沉沉坠着他们两人的咽喉。
良久后严峫终于牵了牵嘴角,似乎想苦笑一下,却终究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去医护站签手续拿药,等我收拾好东西开车带你去。严峫拍拍步重华的背,万长文在市公安局监护病房,专案组一天二十四小时轮班看守,现在过去应该还赶得上审问。
步重华反手在他表兄背上重重一拍,低哑道:谢了,哥。
他从椅背上拎起大衣,搭在臂弯里,衬衣长裤软底皮鞋,看上去挺拔而凌厉,仿佛暴风雨来临时永远撑住堤岸的顶梁柱,完全没有丝毫颓势。严峫无可奈何,只得收拾好病房里的钱物钥匙,打电话让守在医院里的便衣过来帮忙收拾其他东西,正准备走人,突然扭头瞅见什么,脚步顿了顿。
呼!
严峫拎起保温盒,裹巴裹巴塞怀里,悻悻道:我看谁敢不吃江教授的小馄饨。然后转身扬头走了。
第144章
秦老板。
秦川站在屋檐下一回头,叫他的是个保镖,向屋里一示意:我们老板醒了,叫您进去。
这是H省与津海市交界处一座半封闭的山村,交通不便,背靠深山。鲨鱼第一次带人跨境时研究过航拍地图,然后让人在这里布下了人手据点,没想到现在真成了逃亡路上补给物资武器和躲藏天罗地网的避风港,不得不说几十年大毒枭的眼光确实有毒辣之处。
秦川随口应声,往回走了几步,突然余光瞥见什么,脚步一顿。
村口空地上停着几辆越野车,毒贩马仔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更远处的山崖边,一道肩披黑色冲锋夹克的身影坐在峭壁巨岩之上,静静面对着冬季萧瑟的山谷。
是吴雩。
他好似一尊深藏在大山秘处的黑色玄武石像,独立清冷又格格不入。一个马仔端着刚出锅的饭过去递给他,却只见他连脸都没偏,只一摇头,马仔悻悻地走了。
他还在绝食?秦川扭头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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