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根针穿刺耳膜,步重华瞳孔微微紧缩。
所以如果一旦发生什么事,或者有任何紧急需要,吴雩的所有权是不能归给津海的。宋平从大转椅里起身,站定在办公室窗前,眯眼望着窗外:现在你明白了吗?
其实所有人都应该已经看明白了这一点,为什么吴雩被关禁闭室的时候林炡要连夜从云滇省厅赶来南城分局,为什么当吴雩要辞职的时候是冯厅隔着大半个中国一个电话打给宋平。而宋平即便再想捋袖子亲自把吴雩揍一顿,接到跟自己同级别的冯厅的电话,也只能摆摆手轻易罢休。
但每当步重华想起那天深夜禁闭室外的情景时,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吴雩似乎想回头再看他一眼,却不知道被何种力量生生阻止,蓦然顿住的那一段脖颈。
我明白。手机两端静默许久,终于传来步重华低沉的声音,说:但吴雩的所有权也不属于云滇。
他只属于他自己。
宋平略一怔忪,电话被挂断了。
他慢慢放下手机,透过因为湿漉漉而有些扭曲的玻璃窗,望向窗外阴云暴雨密集的天空,半晌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根。
留在他小腿上的弹片和胳膊上腰上打的那十几枚钢钉,直到三十多年后的阴雨天还是会隐隐作疼,但当初没有人会预料到这一点,包括年轻气盛的他自己。
年轻人呐!
宋平滋味复杂,又有一点无奈地笑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走回了大办公桌后。
步重华抓起雨伞、钱夹、车钥匙,匆匆拎起外套,大步流星出了门,直接从电梯下车库,在发动吉普车的同时打开手机短信箱。
这年头连宋局都学会用微信了,那个姓吴的孙子还在用短信,导致步重华的短信箱里除了整整齐齐满屏验证码,只有吴雩两个字挂在中间,一枝独秀。
【我今晚去云滇。】
六个字显示发送成功,步重华熄了手机屏,发动汽车,吉普一个漂亮的三角掉头开出车库,瞬间暴雨倾盆而下,将四面车窗打成白茫茫一片。
下一刻,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声响,吉普车猝然停下。
雨刷在车前窗划出一道道扇形水痕,车灯穿透雨幕,照亮了大楼门前屋檐下的方寸之地。吴雩拎着两个外卖塑料袋,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虚脱的原因,正裹紧了湿透的黑色夹克,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向身后亮起的车灯回过头,愣住了。
烟雨笼罩着津海市,华灯沿海港大桥排成长龙,更远处海面上漂浮着微渺的灯塔,潮汐声声向远方奔流而去。
你吃饭了吗?
没,在等你。
那要是我没回来呢?
步重华一眨不眨看着吴雩,眼底似乎隐藏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许久拍了拍副驾:上车,回家。
天幕纷纷扬扬,从高处向下俯览,吉普车副驾门开了又关,倒退回了大楼车库。
少顷,顶楼那层复式公寓的灯也开了,从落地窗帘缝隙中透出碗筷叮当、拖鞋脚步和晃动的人影,与千家万户窗口透出的朦胧光晕一起,汇聚成人间灯海,穿过灰蒙蒙的大雨幔帐,于天穹辉映出模糊的暖黄。
第二卷五零二·骷髅人头案下
第52章
翌日,周六。
所以你回云滇到底是为了什么,步重华穿过超市琳琅满目的进口食品架,拿了两袋薄荷口味的巧克力球丢进推车里:就为了看一眼自己以前抓过的毒贩长什么样?
吴雩两胳膊肘交叉抵在推车扶手上,像某种大型野生猫科动物似的弓着背,推着车跟在步重华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珠随着巧克力球落进购物车里,嗓子里才唔了一声。
周六是商场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但位于负一层的超市却相对冷清,原因无他,这种往商标后加上有机两个字价格就敢翻一番的地方,除了姓步的这种冤大头,正常人是不爱来的。
步重华突然站定脚步,扭头居高临下盯着吴雩:为什么,就因为好奇?
吴雩脱口而出:那必
步重华眼睛微微一眯。
步重华这个人,不管他严厉傲慢、目中无人的恶名怎样如雷贯耳,那张校草级别的脸是作不得假的,尤其这个眉锋勾起、自下而上的角度,鼻梁挺拔到不像真的,下颔线绷紧如琴弓,连薄唇那一丝抿起的力道都清晰而微妙。
那瞬间十多年生死磨炼出的敏锐直觉拯救了吴雩:那必须不能啊!
我回去是为了亲自送他下去见我最崇拜的人,毕竟六月快到了,不亲自飞一趟不足以表达我对偶像的,吴雩咽了口唾沫:虔诚。
步重华狐疑道:你女神不是波多野结衣么?
是是,我还有个男神。吴雩郑重地说:林则徐。
步重华:
步重华用一种三观被颠覆的目光上下打量吴雩,后者站直身体含蓄地挺了挺胸膛,T恤前胸那块今早沾上的奶黄渍格外明显。
你以前抓过多少毒贩?步重华突然问。
啊?
吴雩有点被问住了,心里一二三四还没数完,只见步重华突然一笑,寒气四溢:判一个叫你飞回去一次,判两个叫你飞回去两次,是不是往后每判一个你就要往云滇飞一次?那以后支队要不要专门给你设个月经假,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方便来上班?
吴雩眼底突然迸射出一丝希望:带薪吗?
你觉得呢?
那算了,人不能为了偶像连全勤奖都不要了。吴雩立刻严肃道:队长放心,男神跟你,我选择你。
步重华久久瞪视着吴雩,后者回以坦荡坚定的目光。
gu903();你最好记得你选择了我。半晌步重华终于淡淡道,不知怎么语调似乎有点古怪,然后扭头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