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老师趁热打铁讲刚才的测试题,谢翡把试卷仔仔细细摊开,装作在认真听讲,可目光控制不住往顾方晏那边跑。
顾方晏瘫着脸,薄唇紧抿,眼皮子轻垂,表情有些臭,像极了欲求不满,但即便如此,这张脸也是无可挑剔的,每一道线条都如精心设计后的刀裁,完美无瑕。
草为什么会觉得他帅!
谢翡触电般收回目光,上半身向前一倾,倒在课桌上,转头朝着窗外。被风吹了一阵,他脸不烧也不红了,但思绪止不住往顾方晏身上飘。
楼梯间的画面一次又一次重现在脑海中,顾方晏看他时的目光,唇与唇将碰未碰时的呼吸,乃至上下滑动的喉结,细节逐渐放大,无一不透出性感。
靠,我完了。
谢翡伸出爪子,在课桌上胡乱一抓,扯起试卷,糊在自己脸上,开始表演自闭。
谢同学。顾方晏伸手在课桌上敲了两下,低声道,我这道题错了,能给我讲下正确的思路吗?
大胆刁民,你这是在迫害!
谢翡闭上眼,假装听不见。
坐他旁边的刁民再度敲了两下桌子,动静不大不小,能骚扰谢翡,却难被老师发现。
谢翡蹭的起身,瞪视顾方晏:你好烦!
顾方晏又是一声轻哼。
谢翡:
你这个小老弟怎么还在欲求不满!
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给顾方晏写了一遍过程,草稿纸丢过去,让这人自个儿琢磨。
这之后,谢翡发现他和顾方晏的相处变了些。他打心底对顾方晏更纵容,过去看中秋的次数从五到七天一次,变成了一周两三次,有时候还会留在顾方晏那吃个夜宵。
但对某些亲密举动还是抗拒挣扎着去抗拒。因为他知道,一旦同意,就相当于跨过了那条线,所有的暧昧都化作实质,一切将师出有名。
对于和别人产生感情上的联系,谢翡还是有些怕,但又不由自主去亲近顾方晏。他只能一边拽着线,一边放任自己。
比顾方晏生日先到的是期中考试,依旧是考两天,从周四到周五,考完后直接放周末。顾方晏的生日在11月24号,是周一,顾家将生日宴日期安排在了周六。
谢翡给顾方晏的生日礼物已经做好了,就等考完试去文印店拿,本打算独自过去,但顾方晏听说那个地方顺路后,很坚定地说要一起。
恰巧裴星原有事,不能开车来接他。谢翡想了想,从学校到镜月湖,得换乘两三趟地铁,再搭一班公交,下车之后,还得步行1.5公里,不啻于一场漫长的考验,于是犯起懒,同意了。
但上车后,谢翡没忍住打趣顾方晏,顾弟弟,你发现了吗?离你生日越近,你似乎越发粘人了。
顾方晏面不改色反问:不可以吗?
会被人嘲笑。谢翡拖长语调,说得一本正经。
被谁?
谢翡抬手一指自己:我。
既然是你,那有什么关系?顾方晏说得轻描淡写。
谢翡被他顾弟弟的脸皮厚度震惊了。
等到了第一站目的地,顾方晏发挥他的粘人精神,想陪谢翡一起去。谢翡必然不可能答应,语重心长道:我就是去拿一样东西,又不是去干什么,你在车上等我就行了。
你不想让我跟着,而过两天正好我生日。顾方晏眼眸幽幽一转,所以是去拿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
不是。谢翡矢口否认。
那是什么?顾方晏显然不信。
谢翡随口道:给别人的情书。
顾方晏:他脸色沉下去,眸眼微微眯起,流露出不满和危险的味道。
成功气着了顾方晏,谢翡高兴地哼笑一声,推开车门走出去。
谢翡联系的是一家以前合作过的文印店,店主很擅长设计制作这种薄款图书。
拿到手的书有两册,一册题目,一册答案。封面走简洁风,黑色打底,正着、反着、斜着、歪着印了一些物理公式,乍一看,以为是什么小众设计的笔记本,完全看不出跟竞赛有关。谢翡相当满意。
钱早在网上结清,不过临走时,谢翡想起什么,顺便打印了一份曲谱。他把东西都放在同一个手提袋里,走出店门,看见顾方晏等在车门外面。
堆积着厚重云层的阴霾天空下,顾方晏穿一件深黑色长款风衣,敞着前襟,露出里面浅色的衬衣。风很喧嚣,但到了他那儿,却忽然放低了气势,变得服服帖帖,吹起他的衣摆,仿若拥簇。
谢翡不由失笑,加快脚步,走到中途,身后传来一声惊疑不定的:
谢翡?
这声音很耳熟,谢翡在听见的那一刻,表情一怔。
握在手提袋上的手指紧了一下,他缓慢转身。
喊他的是个高个子女生,年龄看上去比他大些,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琴盒,笑容里带着惊喜: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谢翡朝她笑了笑,接着朝顾方晏的方向扬起下颌,带着歉意道:有人在等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走,脚步一刻不停来到顾方晏面前,脸上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轻很淡、难以言明的情绪。
刚才那是谁?顾方晏帮他拉开车门。
谢翡垂下眼眸:是我以前学琴的师姐。
车继续朝前行驶,谢翡掏出蒸汽眼罩,拆开包装,干脆利落罩住眼睛。
顾方晏偏头看他,缓慢伸出手,帮他把额前的一绺乱发理顺。
一旦碰到和琴相关的事,谢翡的情绪总会一下子低落下去,顾方晏试图过去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谢翡从来闭口不言。
他安静看着他,过了会儿,低声说起别的:明天睡醒了就过来?
谢翡顶着眼罩转向顾方晏,瘫着脸问:就不能开始吃饭的时候再去吗?
答案没有让顾方晏感到意外,他没有丝毫犹豫,改口道:那你睡醒了跟我说一声,我过去找你。
喂喂,你是生日宴的主角,这样做不合适。谢翡面无表情。
来的人很多,你不想见,我也不想。顾方晏说。
生日一年一次,但十八岁的成人礼一期一会,顾家当然大办,政商两界的朋友、常有来往的亲戚都邀请到了,意味着这会是一个充满交际的场合。
顾方晏不排斥人际交往,虽然他一向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但该有的技巧与技能,都信手拈来。他不过是想早点见到谢翡。
夏路他们不也去吗?你让他们早点来陪你。谢翡笑了一下,接着又说要睡觉了,不再搭理顾方晏。
十一月下旬,临江市已然从深秋走入初冬,天黑得太早,到镜月湖时,天空中已挂上一轮将圆未圆的月。
别墅门前的灯没亮,整座楼房隐没在黑暗之中,还没有人回来。谢翡跟顾方晏道别,下车、掏钥匙、开门,把灯打开。
冰箱里有做好的菜,砂锅里有汤,能够定时的电饭煲正在工作,谢翡问了声裴星原什么时候回来,得到答案是不用等他吃饭,于是谢翡把汤烧上,菜一道接一道送进微波炉。
是什么让你请了竞赛课的假,回来过周末了?裴星原在微信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