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桑泽从散花殿出来,没有一分停留,直入丛极渊,或许后来的许多事就都不一样来了。可是很多时候,只需那一分乃至一秒的偏差,命运就截然不同。
他只是在跃下巫山之巅时,回望了一眼散花殿,耽搁了片刻的功夫。对面俊坛渊底三魂六魄争相要涌出的气泽便迎面而来。
桑泽心下明了,六魄散于婴梁谷数千年,沾染的魔族戾气虽被他净化的差不多了。但当年毕竟是他从魔族六君手中抢夺过来,焉知他们内里到底有没有动过六魄。而如今,魔族动乱祸及神族,蔓延至人间,魔族始祖隋棠又出现在巫山。六魄正正好在此时想要涌出地底,想来定是脱不了关系了。
权衡之下,他祭出“绕钟”,传音于阿九以外的四位掌镜司先赶往丛极渊,自己则回了俊坛渊。
俊坛渊地底,六魄已经尽数涌出,浩淼池中的三魂也在急急召唤,魂魄分开了七千余年,已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团聚。
桑泽执扇挥开府门时,离合魂魄正死死缠着浴月,即将吞食。
“殿——下——”浴月又惊又喜。
桑泽掷出折扇,引过浴月。眼中一抹精光射入浴月双眸,顿时浴月脑海中一片空白,关于这一段记忆被洗去。他将浴月扔出俊坛渊,吩咐道:“去散花殿照顾阿御。”话毕拂袖关了府门。
浴月愣了愣,前事不知,揉揉了脑袋道:“殿下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和圣上赌气了?”
而俊坛渊内,桑泽到底慢了一步,三魂六魄已经合体,化出一个素白的身影。因着没有元神,如今也就呈现不出实体,只是一个飘忽的轮廓。
一丈之遥,两个皆着白袍广袖的男子四目相对。
离合先开了口,还是一贯的温柔文雅:“七千年了,想不到当年的桑泽殿下,如今已经是桑泽神君了!”
桑泽执着扇子,面色柔和,眼中却是一片清冷,淡淡道:“久违了,司音之神!”
离合又道:“昔年你爱慕阿御,追逐她万余年,却不想如今细看来连着眉眼神色都与她有两份相像了。”
桑泽笑道:“人间素有“夫妻相”一说,大抵便是这个意思。”
“夫妻?”离合轻哼了一声,“与阿御结百年之好,上书浮涂珏的是本司。桑泽神君失言了吧。”
“你与阿御上书浮涂珏,洪莽原皆知。你为何与阿御上书浮涂珏,便只有你知我知阿御知。你又是如何得了能与阿御上书浮涂珏的机会,估计连阿御都不知,只剩你我二人所知了。”
桑泽一步一步走近那个素白的身影,言语里是说不出的寒意冰冷,眉宇间更是是千万年错失所爱的怒意和仇恨。
离合却始终平静:“浮涂珏上的事,你果然知道。那又怎样呢,阿御她连听都不愿多听你说一句。”
“的确,又能怎样呢?”桑泽摇着扇子,持了万余年来少有的桀骜:“如同阿御嫁给了你,又能怎样呢?你从未得到过她。”
“巧舌如簧。”离合不欲再理会桑泽,只朝着府门走去。
桑泽甩开广袖,吸来离合魂魄,封在折扇上。
“放开我,我要见阿御!”
“想见阿御,是不可能了。”桑泽看着扇面,“她说要把自己的元神劈一半给你,还了你的恩情。可是你施了什么恩情与她?她又欠了你什么?明明是你欠了我们的!”
凌迦落在巫山之巅时,桑泽正好腾起漠鼓,飞上云端。
桑泽朝凌驾拱了拱手,道:拜托了!”
凌迦望着那个御风而行的白衣少年,良久才转身入了散花殿。
丛极渊处,与其说是魔族之乱殃及人间,不如说是其有意为之。
待桑泽到达时,守在大帐之中的垂越,已将战况理出。
原是流滕事败,挟了褚淮之女虞姜逃至丛极渊,欲从此处下凡,取得生机。不料褚淮追至此处,而流縢和虞姜却就此下落不明。
“逃至此处才下落不明,多半已入人间。”
“的确,据探子回报,那褚淮也是这般思量的。但起初他担心魔族气泽入凡尘扰乱人间命数,故而只守在了此处。可只因多日不得消息,心绪被激,失了心智。故而开启了魔族秘术“摧心敛欲”阵。至此一路散在洪莽原中数万年的恶灵游魂都被聚拢了起来。又因吞食了无数人魂,混着原本的魔族气泽,修为便不再纯净,着实大涨了几番,如今已然是第二个魔族始祖隋棠了。
“原是如此,本座说区区一个褚淮,如何有这般能耐。我们且去看看那“摧心敛欲阵”。”
桑泽眉间微皱,出了大帐。遥遥望去,竟发现此阵有两个阵眼。一个阵眼自然由着褚淮炼化的魂魄镇守,其中一个竟弥漫着茫茫红尘浊气。
“丛极渊人神交汇,有凡人实属正常,可是这凡尘欲念如何会有数十万之多?”
“殿下有所不知,此乃羲临国的万千人魂。当日圣上入羲临国,我们谁也感知不到她的气泽,便是因为丛极渊处被这万千魂魄挡着。”
桑泽望着手中印珈,明白过来。阿御同他讲过羲临国最后三代女王的事迹,羲唯、羲吝个个都是执念深重,至于那个自出生就未见天日,一生被封印至死的羲和,只怕也是怨念滔天。
如此被魔族阵法催化,此战只怕要苦战了。
这样想着,只见阵法外一截赤红色的法器凌空跃起,又转瞬化成两段落下。
“是朔冰!”垂越眉心紧皱,化出白芒钟接住了赤练鞭交给桑泽。
果然,镇守在北方的蓝衣掌镜司失了法器,本来持鞭的右手被一股红尘浊气瞬间缠上。
阵心处的一把罗佛伞化出银光小箭,追向那股浊气,幸得在浊气直入心脉的那一刻,如戳蛇尾,钉死在地。
gu903();朔冰渡了一半的修为守在阵法处,然后扶着右肩整个人点足退开数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