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御遥怔在原地。她在仓陵殿中说那番话时当真只是为了教授他,并无他意。可是她在瀛洲岛上同淄河所言,也确实是实言。
她为神太久,亦清醒了太久。可是自动情后,与其说是浑噩,不如说是贪恋此间温暖,便一直不想太过清醒。可是偏偏如今,桑泽问到了根上,她却只想含混了过去。
她实在没有勇气告诉他,她将他放在了心尖上,却没有排在最前头。
胸腔中真气翻涌的厉害,喉间有浓重的血腥涌上来,她倒退了两步,撑在案几上,用尽了力气压制,她说:“直接了当的说是,你定以为我又赌气了。那我就说可能吧,可能我觉的你不是最重要的,所以自然也认为在你心中,我不是最重要的。你才不过三万余岁,他日没了我……没了我,伤心个百年、千年,慢慢得也就好了。待你十三万岁、二十三万岁时……御遥看着桑泽的脸色,慢慢竟不敢再说下去。
“待我十三万岁、二十三万岁时,如何呢?”桑泽一步一步走近御遥,御遥心中愧疚,竟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你还小,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女子,会有好的姻缘,会有很多孩子,会……”
“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桑泽一把抓住御遥的肩膀,“阿御,你到底再说什么?”
御遥在桑泽的怒吼中怔了怔,仿佛回过神来,只一瞬间便敛尽了上一刻的清苦失态,笑道:“我说我爱你,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可是至于有多爱,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知道,比起天道和我身负的职责,你只能排在后面。”
“说了这么多,所以你便觉得我没有十足十的爱你?我可以在你离去后,再爱上别的女子?可以慢慢忘了你?”
“阿泽……本来、本来你就无需完完全全地爱我。他年岁月里……”
她想告诉他,他确实是天定的司战之神,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因为她比谁都明白,眼前的少年早就将整心都给了她。若是此刻知道自己是天定的下一代司战之神,是她的取代者,便会将命都送与了她。
“你还要这样说!”桑泽赤红了双眼,推了她一把,径直走到门边,“对,他年岁月里,没有你,我也会过得很好。我不死不灭,寿与天齐,皆为你所赐。”
“阿泽,我不是那个意思——”桑泽推她的那一下,的确没有用力,他也不可能用力。可是御遥还是觉得自己已经站不住,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他在怪她。
他在恨她。
桑泽停下脚步:“别再说了,我懂你的意思了。说到底,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一定的。比如于我,岁月漫长,难保从一而终。于您,时光匆匆,所以才觉得我很好。如此想来,若您也岁月无忧,大抵也不会选择我。”
“你……”只一瞬,御遥呆立在原处,动不了一步,也吐不出一个字。良久,她艰难的喘出一口气,“你能明白这些……你能明白这些,也很好。”
桑泽看着御遥苍白的面容,想上前扶她一扶。却不料御遥拂袖转过身去,“回俊坛渊吧,我们都静一静。若一时觉得心绪难平,回八荒也无妨。分开一段时间,或许我们可以想的更清楚些。”
桑泽伸在半空中的手,指尖颤了颤,还是收了回来,转身离开了散花殿。
御遥的唇边有细细的血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开成一朵一朵鲜红的花。她顺着石桌跌下去,喉间忍了太久的鲜血随着真气的翻涌,倾数吐出来。她抖着手擦了擦,却越擦越多。她的双眼已经无法聚焦,散花殿中也已经没有那个白色的身影。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若是岁月无忧,我自然只会选择你,我会完完整整地爱你。和你一样,将整颗心都给你。”
最后的意识模糊前,她弹指关上了散花殿的大门,拈诀开启护山阵法。
她最后一次凭着印珈感知那个少年,很好,他已经到了巫山脚下,离开了巫山。
她惨白的面容上浮起一点笑意,她想,无论是对于天道,还是那个男子,她都尽力了。
有紫色的霞光从她体内流泻出来,一缕一缕缠绕在巫山之上。
刚刚落入山脚的少年,踉跄跪在地上,胸腔里一颗跳动的心脏仿佛被劈成两半,疼痛撕扯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艰难地回头,眼中是痛彻心扉的绝望。
阿御,她封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本来我只是想写一个寻常吵架的,然后不知怎么就写歪了……吵的有点厉害!!!后来改了改,就索性更厉害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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