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八荒散(1 / 2)

神女在上 风里话 2213 字 2023-09-10

青丘大殿上,眀瑜、姑逢皆跪于地上。

御遥一袭白色锦袍,腰间一抹紫色缠带踏步而来,经过柔姬时,正好解下风袍递给她。遂而对着姑逢道:“此处是青丘大殿,你也这般跪着,是个什么意思?”

“八荒今日劫难,皆因我当年一己私情埋下的祸根,自然其罪难恕!”

御遥抬头望了一眼姑逢,接过朔冰递上的明瑜厚厚的罪状,略略看了两眼,便扔在案几上。

对着眀瑜笑道:“如此之多,真是罄竹难书!只是倒也没出了本君的意料!这人间绕着婆鄂国的数个国家,到底皆断送在了你的手里。你插在乌离国的暗子骅儿得他们君主舒回的信任,以乌离国暗子身份潜入了人间朱府,刺探情报。虽后来因盐阳海守护神靑池历劫而坏了你的好事,到底那两个国哪一个被灭,其实对你而言,都是为婆鄂国扩充了疆土。更何况这乌离国拿下樊恨国不多时,你便纵那魇人魂一族灭了他们,如此婆鄂国一时间得了万里国土!实在妙哉!”

明瑜瑜叹气道:“沉不住气的后生,让御遥圣君见笑了!”

“的确,若不是婆鄂国国主要作政绩上达天听,本君一时半会还不敢确定诸事与明昙一脉有关!现在想来,一切其实倒也确实是顺理成章,从你母亲三魂被五雷轰顶后,你便开启了谋局多年的计划!你从你母亲的魂识里知道本君毁了道行,修为已然不如当年,但又怕独自一人难成大事,便想到了淄河圣母天辰命盘上那万千生魂凝成的怨灵。恰好本君召回了淄河圣母,你便想引出生魂怨灵。于是控制了魇人魂一族,让其偷袭淄河圣母,却不想反被她击退了。”

“当时我只道天助我也,本还想着该如何进的那瀛洲岛。母亲说过,当年她以六魄撞击天辰命盘时,便感知到与命盘一体的法器是残破的,是故淄河圣母空有修为,却无战力。可是谁成想,她的一双碧玺锤却完好无损,数百魇人魂竟连她十招都未过的!”

“你或许不信,淄河圣母的碧玺锤是桑泽为她修好的!”御遥笑道:“你不知,当年本君让淄河远渡海外,诸神只道她顽劣以卵击石自毁法器,因而无颜面见本君。却不晓得亦是本君护她之心。一个持着破损法器的神如何能在各族征伐混乱的洪莽源行走。可是如今本君既然召她回来,又怎会不顾她的安危!你只道天助你,却不知天道已纵本君多年!”

“天道如此,我无话可说!悉听尊便吧!”

“本君若说有些喜欢你,你可敢信?莫要这般看着本君,不过觉得你如此心机才能,若眼下一掌拍死灰飞烟灭了,委实可惜!比如你的嫡系后裔暗子骅儿,流着你半神血脉,纵然身死人间,你却到底连个魂魄都不放过,竟让他迷诱涂山蓝氏的三小姐。他因在人间有了婚约,如此便违背了浮涂珏,既违了浮涂珏也便顺理成章便召来了仟宿圣母。仟宿圣母乃本君少时陪侍,蓝微身死绝情钉,萧肃寻仇死于巫山,蓝庭恻影要桑泽一条尾巴而与本君为敌,此间种种既折了姑逢臂膀,又桩桩件件可算在本君头上,如此一发引全局,委实好谋算!”

“御遥圣君谬赞了!”明瑜自嘲道:“我谋划多年,自以为已是精心布局,却不料被你这般简单便识破了!”

“折在本君手里,不算委屈你。只是本君实在是佩服,你把控人心的能力。神若修道不得法,起了贪心执念,与人又有何异!想来那蓝素、幽孟皆是心志不坚,才为你所控吧!”

“你竟然连这些都想到了?”明瑜不可置信地望着御遥,“那年我为守护初初复立的婆鄂国,而战死沙场,亦是死的其所。临死前只觉从未有过的轻松畅快,想着总算卸了这一世的责任,来世再也不要生在帝王家。却不想魂魄尚未进入冥府忘川,被便引入了洪莽原。初入洪莽原,我也确实想要忘却前事,逍遥人生。可是每每母亲从九幽河涉水而来,却总要召回我,说什么与父亲团聚,共享天伦。”

明瑜转而望向姑逢,冷笑道:“他们自以为的可贵时光于我却是最难熬的时候。母亲背后一遍遍的什么壮大婆鄂国,永守婆鄂国,父亲一次次地要我好好清修,提升术法,却都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我到底是懦弱啊,他们一个是人母,一个时人父,我学不会说对他们说“不”字。便就这样纠结着过了过了千余年。直到那日,我路过北荒,想起母亲说的那个占了她位置的女子,就住在此处,便起了好奇之心想去看一看。我起初是化成了父君的模样,她却无论如何都不信,说父君绝不会踏入月牙殿半步。只说是自己眼花,一把将我挥出了殿外。后来我便化成玄秩的模样,此番她没有半点防备,完全是一副爱子之心。她给我做吃的,制衣裳,起先我也无甚耐心,想要离开。她却也没有挽留,只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奇地问她,不该盼我常来,早来吗?她却说按着心意来方才是最好的。后来,鬼使神差,我便常常去月牙殿,甚至到了最后,几乎不再踏出殿门。因为在月牙殿中,无人与我说仇怨,无人要我担责任。月牙殿中,只有一个初为人母的女子,和一个想要摆脱生母的少年。于是,我竟将他认成了母亲,而明明当年是因为她,我才被流放到了人间。你说这世间事是否荒唐的可笑!我一直觉得那个占了我母亲位置,又容不下我的女人,定是个心机狠辣,凌厉张狂的人,竟不想是那般温和如水,清风拂面的女子。”

“你……既然母亲待你这般好,你为何要杀他?”玄秩扯住了明瑜的衣襟,一拳抡上去。

明瑜吐出半颗带着血迹的牙齿:“那要怪你,你是不是觉得在这场颠覆八荒的战争中,你是最无辜的?你的母亲死了,你的妻子疯了,你的七个儿子死的死,伤的伤,骨肉血脉,一朝断绝?很痛是不是,可是我告诉你,幽孟的死,完全是你促成的。本来每次你来月牙殿看她,事后我都喂她“三日散”,那三日里的记忆便没有了。可是那日你来,还记得同她说了什么吗?你说她有中毒之象,仿佛记忆散乱,神识模糊。要她小心,或者搬回青丘。

“原是你多番给母亲引用“三日散”,才累的她羸弱至此。你竟还说是我的错!”

“喝些三日散又如何,不过身子弱些,她是二代之神,神泽之身,区区汤药伤不了她的根基。可是至少在月牙殿里她是真的开心自在,我亦可服侍在她身畔。但是偏偏你的那番话,让她开始疑心我。她在逐我和留我间挣扎,神思日益混乱,心志也越来越薄弱。一日晚膳后,她泪眼朦胧地望着我,居然自散神识,她不要我了,她要把和我相处的时光,那些母子相称的日子都忘了,她又一次放逐了我。我来不及聚拢她的神识,一怒之下引元神入了她体内。从此我们便是一体,我在她的身体里,便是一个胎儿在母腹之中,那是我们此生最近的距离,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就是她自己也不能!她再也不能不要我!之后的年月,许是她作为神不甘被我所占躯体,除了对父亲的那一抹执念,元神逐一消散。从此我一人守在月牙殿中,陪她长眠!直到我的生母三魂被劈散之际方将我再度唤醒,人生百无聊赖,我便从了她,了一了她开疆拓土的夙愿,乱一乱这毫无可恋的八荒之地。至于蓝素,涂山蓝氏一事,自是怨念满腹,我便借幽孟之名将她带入了月牙殿。如此便有了后边这些事!”

御遥走进明瑜,道:“她没有不要你,她将戒光玉尺留给了你。”

明瑜朦胧着双眼,呆呆望着御遥:“你在说什么?”

御遥叹道:“正神法器各自认主,若非授命,绝不可能认他人做新主。你告诉本君,若不是幽孟真心将他留给你,你是如何操控那把上古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