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靑池来了。”桑泽收了甘华蜜,指着半山腰间披着一袭墨青色斗篷的女神仙道。
“她为何事而来,我再清楚不过,不必再见了。你去告诉她,她这一世情缘仍是无果,若此刻愿回头,我可留她元神,容她回盐阳海底戴罪,他日还是七海之神,不然届时灰飞烟灭也莫怪他人。”
桑泽知是结局难改,领命而去。
御遥看着半山腰上,浓浓夜色中,桑泽和靑池如同两片薄薄的剪影,似是靑池举止激烈,欲要上前,桑泽横扇阻拦。
良久,靑池委顿下去,跪倒在地。夜风吹起她的衣袂,更显她凋零孤寂。终于,她直起身子,向着御遥处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向桑泽福了福,转身离去。
御遥却是知晓,此一去,七海之中再也不会有这个叫靑池的女神。
而今夜之后,本该是黎明时分,天却再未亮起,黑夜一只延续了七天。
第一夜,靑池回到帅帐中,难得的与舒回统一了意见,并承诺有办法取得四将性命,只是要求舒回起誓,勤王后,善待缴械的士兵人民。舒回以血盟誓,遵守约定。
第二夜,靑池带领一千先锋至樊恨国都城下,却未让这一千人有动手之机会,而是挥手定住了人马,举手间灭了前来迎战的樊恨国四将。而靑池自己,以术法杀凡人,彻底违了天道,遭业报反噬,裂了元神。
第三夜,靑池带着毫发无损的兵马回到营地,舒回列队迎接。想来那是她最好的时光,舒回执着她的手,真心道:“后宫前朝,你喜欢那个位置,都可以坐上去。”
第四夜,舒回斩了前来求和的使者,整顿兵马,直指樊恨国。已经起不了身的靑池提着一口气挣扎着扑到舒回面前,一双枯槁般的双手揪着他的衣领不住颤抖,双眼赤红,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倒是舒回,动作小心亲昵,“好好歇着,待我回来,与你共享天下。”
第五夜,于樊恨国城楼下绝战的两支军队,攻城者一鼓作气,守城者视死如归,鲜血流成条条沟渠,尸体堆成小山。靑池挣脱肉身,祭出毕生的修为,来到战场之上。时间在她之间停滞留,除了舒回,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处。
“为什么,你要违背承诺?”女子声音凄厉。
第六夜,原本金戈铁马的战场,此时只有风声烈烈,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在空旷之地想起,显得尤为突兀。
“你果真不是凡人。”舒回剑指靑池,“不过诚如我料想的一般,你既非凡人,却又以术法伤人,怕是不能长久。如此甚好,一箭双雕,你和那四将都除了。便是再也没人有能阻我踏平樊恨国。”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更多的事,比如我也曾为君,曾为臣,曾为僧……”
“你带着三世的记忆?”靑池的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你——”
“对,我今日一定要踏平樊恨国。阿卿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将这樊恨国收入我乌离囊中,我答应了定会有实现之日;夙离助我半生,死前留我锦囊便是取樊恨国之计,我也靠此计封侯拜将;还有期期,更是死在樊恨国先代国君的欺辱之下。而你,你作为神祗,高高在上,为何有眼无珠,非要阻我拦我?”
舒回神情激动,推剑刺入靑池体内。天子剑上九龙真气环绕,青池原本就已裂开的元神在瞬间破碎。
“你……你记得穆卿,记得夙离,记得期期,记得三生三世里的全部,却独独不记得我!”靑池步步逼向舒回,剑已经贯穿了整个胸腔,剑锋上有一滴一滴的血滴落下来。
舒回看着眼前的那张脸,一会儿是穆卿,一会儿是夙离,一会又变成期期,最终却定格成青池的模样。他惊恐地松开手,看着长剑贯胸跌到在地的女子,终于整个人陷入了癫狂。
地上的女子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抓不住。对面披散了一头长发的君王,抱着头跪在地上。
如此一夜流散,转眼已是第七夜,舒回抱着靑池跪坐在地上,双眸中失去了神采,怀中女子攒着一口气,看着苍茫夜色中,一紫一白两个身影缓缓走来。
“圣上,不想此中代价竟是如此之大,到底我还是付的起的!”
“值得吗?你连洪莽源都回不去了!”
“值得!终究我是死在了舒回的怀抱中,终究他还是想起了我。”靑池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抚上舒回脸颊。舒回如同一座雕像,只是麻木的跪着。
御遥看着目光呆滞的舒回,叹息道,“你觉得值得便好。如此,可还有何事不能释怀?”
“没有了。只是烦请圣上带句话给君上,靑池尽力了,若有轮回,我必不愿再回七海之中。”
“凌迦!”御遥从舒回体内抽回离合魂脉,握拳的手发出骨节狰狞的声音。
靑池元神散尽,于人间灰飞烟灭。失了魂脉的舒回静静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怀抱,一口鲜血喷出来,脑海中关于靑池最后的记忆也消散不见。他抹去唇畔残血,拄着剑柄站起,仿佛只是在战争中受了一点轻伤。天边开始泛出霞光,时间又开始流动起来,所有被定格的人马也恢复如常,依然是两军交战的样子。
三日后,樊恨国国破,令人不解的是,乌离国的国君再未回乌离都城,而是直接迁都于原樊恨国国都,只是改了都城名字,青城。
有史官奏问,是何意义。
舒回想了良久,道:“无意,只是觉得“青”字甚好,又莫名觉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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