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当年情(1 / 2)

神女在上 风里话 2839 字 2023-09-10

从冥府去从极渊,需渡往生河至九幽河,拐道范林,出东荒,方可到达。而那九幽河便是东荒青丘国的护城河。

御遥劈开水路从河中跃起时,青丘国大门缓缓打开,倒并不是为了恭迎这六合五镜的圣君,自然更不是为了迎接多年未归的少主。只见已经十八万余年不出青丘的狐族始祖姑逢,施施然走了出来,与御遥擦身时却看也不曾看昔日老友一眼。唯有走近向他躬身跪拜的孙子时,才淡淡道:“起来吧。”自己却仍然未停下脚步,直径踏入九幽河。

“祖父,你这是要去哪?”

“与你无关,休要多问。”

“是。桑泽谨记!只是桑泽想告诉您,今日得阿御教导,我已经将蕉萃网补好,阿御说算是八荒遗承的天资尚好,算在八荒的功德簿上。祖父,桑泽并不辱没八荒,你可欢喜?”

姑逢看着自己的孙子,已是长身玉立,风姿翩然,眉目间一股君主之姿隐隐而现。心下欣慰。然而对着御遥,却仍旧面色不善,冲道:“你毁的网,为何要让桑泽去补?你自己为什么不补?合该是你六合五镜的功德,记在我八荒算什么?

“本君的功德本君爱算在哪便算在哪,有本事你把你的功德算来本君的六合五镜处。”

“你……”

“你若再不去,别说渣子,便连气泽都捕捉不到了。”御遥提醒道。

从言语到术法,从少时到如今,姑逢从未在御遥手下讨过便宜。压着一口气良久,终是顺了下去,甩袖入了九幽河。

“我们也走!”

“趁日落前入范林。夜幕降临之后,你怕是难过林子。”

“桑泽——”阿御回头,发现桑泽还是立在原地,仿佛没听到她接连说的话。

“桑泽——”

桑泽回过神来,匆忙尾随上去,不料与回转身来的御遥撞了个满怀。流桑花的香气弥散开来,桑泽有一刻的昏眩。虽说他藏了一颗爱慕之心伴在君侧多年,却牢牢守着君子之礼,持着为臣的分寸,在外甚少这般与之亲近。阿御没有推开他,就这样贴着他的耳畔问道:“自出冥府,你因何事如此晃神?”

“见了九幽河,突然想起那年你救我的样子。”

阿御抬眼看着浪涛起伏的河面,夕阳余晖渡上些许金色霞光,影影绰绰里,想起昔年场景。

那是八千年前初遇离合的时候,却是桑泽伴与巫山已近两万年的时光。

按理说修为到御遥这个份上,该历的劫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历完了,如今唯一等着她的就是要么哪一天灰飞烟没,重归洪荒;要么羽化归去,留着一丝神魂等着千千万万年之后再羽化归来。

但是,尽管神可预知天命,但那是凡世的宿命。天辰命盘上刻的神仙的命格一万两千年变化一次,着实变幻莫测。她随遇而安惯了,也懒得去过问。于是,便有了千年前莫名其妙的一次劫。

天雷、风火、流毒她不过觉得就是疼了些,但她从古战场踏着累累白骨一路走来,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沉睡的久一些,实在熬不过灰飞烟也没什么。

而然,这次的劫,却让她生生觉得有什么在从骨血魂魄里生生抽离,她在意识混沌里感觉到那时被抽离的是刻在灵魂里太过长久的东西。可是到底是什么,她却无法看清,只有一个模糊的白色剪影,在彻底破碎前,伴着阵阵凄清的笛音,挣扎着唤道:“阿御。”

她捂着心口仓皇醒来,面容上是一片水泽,滑进口中时,她才发现是苦涩的味道。二十万年她都不曾流过泪,这场劫历得真真好,尽让她泪流满面。

她倚在散花殿的石榻上,泪水莫名滚下,习惯性四下寻找那个喜着白衣的少年。却才想起那个孩子如今正在万里之外的六合游历。而石榻畔坐着一个月白长袍的男子,正吹着一支翠玉的的长笛。

她抹尽了眼中的泪水,愣了愣:“本君睡着的这些日子,是你一直在这吹笛?你吹的都是些什么曲子,这般凄凉?”

“笛音所出,乃是您心中所念。”月白长袍的男子将玉笛别入腰间。

御遥垂眼扫过玉笛尾梢处流苏佩结上嵌着的两个字,有点讶异,“司音之神,逍遥洪莽源,近日怎想到来巫山?”

“御遥圣君好眼力。我受笛音召唤,闻的神女此番受劫,特来护法。神女劫后余生,自有后幅。”

“福从何来?”她换了之手托腮,眉宇间敛去方才的悲苦荒凉,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从今而后,没有魂飞魄散,只有羽化来去。”司音之神替她笼好耳边碎发,神色亦是温柔似水。

便是那样的温柔神色和指上一拢,让她梦境中的模糊剪影慢慢重叠,于是便有了后来千年的相守时光。

巫山之巅流桑树下,委身坐在石凳上的神女,神情懒懒得看着月白长袍的男子化笛为剑,将一树薄如蝉翼的流桑花,划出透明的两半。然后,于半空中凝成一支发簪,簪入她绸缎般的发间。

苍梧野流霞浮云里,染着暮光的神女舒展出流水广袖,晏紫色的裙裾在风中翻飞,眼角眉梢皆是舞姿里的优雅妩媚,横笛奏曲的司音之神第一次吹出带着红尘情义的曲调。

瑶池镜边青鸟翼上,神女化出金丝弦,刻出彼此名字,成双的青鸟比翼齐飞,金色的刻字在四海八荒里熠熠生辉。一盏甘华蜜交杯饮下,正如人间的合卺之酒,寓意百年只好。

若是在凡世,百年即白首,多么美好的一个词。然而对于他们这些上古的神仙,百年不过流沙于指尖的光阴。

这样的百年后,出了两件事,让他们如同人间夫妻的平凡生活有了嫌隙。

一件是八荒的那只小狐狸过两万两三千岁的生辰。本来不过是个千岁小生辰,就是他们青丘狐族的始祖姑逢神君生辰,也劳不动她亲自踏入八荒祝寿。却因昔年一句戏言,东荒的第三代子孙桑泽殿下,成了她巫山的守护神。桑泽在巫山的两万多年里,受尽她的差遣,却也受尽她的庇佑。

譬如九尾天狐若能在在他们一万岁前时九尾化全,灵力贯穿九尾,遂成九尾白狐,便可不再受五百年一次的天劫,但需每隔五千年受一次大劫,熬过去便化出一条红色的尾巴,修为剧增,寿与天齐,熬不过去便只能等待下一个五千年,再行修炼。如今姑逢一族,九尾的白狐已是分外珍贵,九尾的红狐除了十九万岁高寿的姑逢,再没第二只。

但是近年来,青丘之国受洪莽源瞩目的,不再是九尾红狐姑逢神君,而是他不过两万余岁的小孙子,桑泽殿下,已经化出八条红色尾巴的小狐狸。

gu903();两万年化出八条红色尾巴,这便是是御遥给他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