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年后
羲临国八百里疆土如今全部呈现出一派喜气洋洋的气象,王都闵城更是张灯结彩,红衫绕梁,黄玉铺路,可谓双喜临门。
一喜为今日是王女羲和与少祭司均卓共结连里之日,二喜便是新君继位。
云岭宫中,一对新人各执一柄凤凰于飞的黄金权杖,正要共沐圣泉。
朗朗晴日突然间雪雨轻飘,南方天幕中流桑树次第排列,树上的流桑花白玉金盏,朵朵盛开。祥云团簇中百鸟朝凤,银色的光柔柔地照进殿堂。
片刻之后,众人才看清从雾霭祥云里走出两个人。紫衣的女子披散着如瀑的长发,发间只以流桑花做修饰,却胜过世间全部姿容。身侧的白袍男子,如画的脸上一双桃花眼如春水潺潺沐浴人心,又似秋水脉脉淌过花丛,柔柔糯糯,却又是纯澈无瑕,手中懒懒地摇着一柄折扇。
“巫……巫,神女大驾。”执礼的长老巫真率先拜倒在地,众人闻言,齐齐跪倒。偶尔有一两人张望着正殿中央供奉的神像画卷,那是宫中最好的画师画出来的,却也不过真神一分神韵。
“尔等无须拘礼。”女子抬了抬手,示意免礼,又道:“我仿佛记得,羲临国世代传女,怎的今日继位,却是个男主?”刚刚起身的众人,又齐刷刷跪了下去。方才开口的长老擦着汗,颤巍巍想要回话。却见一身礼服的新娘子膝行上前,恭身拜倒,“王位传与均卓之举,乃是臣女之意。臣女昔年曾上书于澜沧镜,掌镜司是允了的。”
“阿御。”白袍少年合起扇子,正欲插话,却被一双锐利的眼睛闲闲望去。
“圣上。”少年叹了口气,恭身低头,“羲临王女上书来时,恰逢朔冰伤重未醒,您又与衡殊神君闭关梵镜内,故而我替你允了。”
紫衣的神女回顾大殿中伏地跪拜的众臣子,道:“既是桑泽殿下的意思,便罢了。都起来吧,继续仪式。”
“羲和谢过君上。”明艳端庄的新娘礼仪周全。
已在主位落座的神女,疑惑道:“羲和,你不是羲吝?”
盛装的新娘有一刻的颤抖,抬眼望向左边上首位的白袍神君,白袍神君摇着扇子,桃花眼浅浅而笑,十分的温和亲切,“莫紧张,好好回圣上的话。”
“羲吝乃是我母后。母后已于十年前仙逝,那日正值凌迦神君路过羲临,怜我孤弱无依,又要传袭母后王位,故赐我仙衣真身。羲和承了母亲一样的容貌情智,如今不过二九年华。”
“看来在梵镜的这日子,人间也是沧海桑田,倒是我的疏漏了。”话毕,瞧上端着一杯茶,挑剔地拂开茶叶,正要饮尽的白袍少年。
“父君的君令,碧清王兄大婚,我不过走了两日,倒让凌迦卖了个人情。”这番话是桑泽论着私情和阿御用密音传声的。接下来一席话便说的肃然正式:“我为巫山守护神,圣上不在之期,本应代君上协理六合五镜,王女有难,未及援手,实在是本座的失职。”
话到这个份上,人间的臣子又“哗啦”跪了一地,实在不胜惶恐。
却不料,这厢还没说完,“既然王女已得仙身,如今与心爱之人共结连里,但新君终究是一介凡人,纵然王室诸亲可食三株树之果延长寿命,但也不过三百年人寿,还需付个不入轮回的代价。到那时,留的王女一人,岂不是更加凄凉?看来,凌迦神君做的这桩好事,实在不够周全。”说罢,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望着右手边的神女。
花容失色的新娘三跪九叩,“求神女废去羲和仙身,羲和宁愿以凡人之躯和均卓厮守百年,也不愿享着长久无终的寿命,世世孤独。”
“不。”自神女亲临,却始终沉默的新君,此时出了声,“均卓本是垂死之人,贱命残躯,得蒙羲和公主垂怜,已是三生有幸。若再因均卓,毁了公主仙身,均卓定百死难赎其罪。公主有旷世之才,文治武功均高于先代女王,定可以造福羲临国。”
神女闻声望去,瘦削的面容,在大红礼服的映衬下,更是苍白无比。
“可是,没有你,我要这天下做什么?”端庄的王女清泪泠泠而下。
“罢了。”神女的声音缓缓而起,“羲和,你得仙身不易,想来也是你命中造化。至于均卓,本君掐指算来你尚有百年阳寿,既然桑泽殿下许了你羲和国国主之职,你又有治国之才,本君便同样赐你仙衣真身。望你们夫妻同心,共治羲临。”
言罢,紫衣的神女一挥衣袖,银色的柔光笼住均卓周身,仙衣已修成。
伏地的王女感激涕零,众臣山呼神女恩德。流桑花开满地,神女正欲离去,银色的光却在瞬间破碎,直直地回击施法之人。白袍神君剑眉微皱,跃身护在神女面前,摊开的扇面拂过,银色的光芒倾数被收。
众人大惊,不知所以。红衣的新君仰面倒下,神女袖中挥出金丝弦,引过身侧。手中捻了个追魂诀正要施法。
“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锐利的女神仿若未闻,捻诀的手已压上均卓心脉。黑色的身影尚未来得及现出身形,只得化作旋风企图阻挡神女。白袍神君折扇一合,一尺折扇瞬间化成一柄青铜锏,与黑色身影缠斗在一起。神女换了只手揽住均卓,一只手拂袖挥出金丝弦,将斗法的二人隔开。
“阿御,你乃神族君主,却使追魂诀潜入凡人体内,有失体统。”黑色的身影现出人形,是一个黑衣墨发的青年,只是领口与袖腕间绣着繁复的冰丝流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