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小哥最终还是没能从燕十三的嘴里问出什么来,他目送着燕玑拉开车门,走到戏楼老板面前接过包袱。
两个人聊了很久。
久到卿尚德身侧三尺的空气都有些冷意。
燕玑拎着小包袱上了车,唇角有弧度,看起来并不像是将要离别之人,更没有丝毫悲苦之色。
东西都带上了?大姐随意地瞟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燕十三,平静道。
姐燕十三的脸上笑意消散,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踌躇表情。
废话就不要说了,你们都去我在不夜滩的地方住一个晚上?大姐撩了撩耳边烫出来的小卷发道。
燕十三愣了一下,反问道:姐,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大姐微微抬眸扫了他一眼,眸中思绪万千,叹了一口气,道:十三。
嗯?燕玑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艳妆浓抹仿佛自在风尘之中的女子,她的身上早就没有了曾经白裙翩翩起舞站立阳光下大笑的清丽脱俗。
没事,就是高级区外面发生了一点儿摩擦,怕是要不好过。大姐勾了勾那双与燕十三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眼尾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红影,城嘛,今个儿是别想出了,休息休息,过两天参加一下钱小少爷的生日晚宴,到时候再走。
他怎么没和我说过燕十三听到这话,心里像是忽然间打翻了芥末碟子似的,一股辛气直冲头顶。
大姐勉强地笑了起来,轻声道:小十三,阿财是不想你为难。生日晚宴到了他的那个年纪,已经不仅仅是过生日了,你想要见的人会来,你不想要见到的人,也会来。
他啊,算得上是个真真正正的朋友。
大姐深吸了一口夹在指尖的女烟,又顺势吐了出来,隔在两个人之间。
烟气缥缈出尘,一切都如同隔世。
第五章百合无香(上)
燕十三的眼角湿润了一刹那,他的后背上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慢慢地,慢慢地拍过。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长衫传入他的后心,燕玑回头,就看见卿小哥俊美的脸庞朝着自己,好像还有一点儿跟自己同感的哀伤。
旺财是个好人。燕十三的嘴角上扬,笑了。
卿小哥的眼神一深,怔怔地看着这一张可以说是千树万树东风拂花的笑颜。
旺、旺财?
燕玑听到这个名字笑得更加灿烂了,他道:这是钱小少爷的诨名,我们小时候都是这样叫的。
卿尚德:
你确定这不是我们昨夜去围观的那个狗洞的使用者的名字?
嗯?等等!
钱小少爷好像也算是经常钻那个狗洞的常客了。
车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大杂楼下,各种花花绿绿的裤衩衣裳被人掩掩藏藏地晾在外界看不到的地方,老树参天垂落下许多气根,纷纷扬扬,在暗夜之中居然像是鬼魅幽灵在飘荡。
每家每户的阳台上,都多多少少地摆着一两盆玫瑰蔷薇,有的还在开花,有的却已经凋零殆尽,头顶上一颗青青的椭圆形果子,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长到成熟。
三人下车,大姐一身酒红色的高衩改良长裙上隐隐约约有更深的玫瑰花纹在缠绕,她走在前面,高跟鞋答答答答的,小小的手皮包在白皙的臂上烙下刻印。
只见她从包里拨拉两下一下子就掏出来一包烟,烟盒子上印着几道帝国字,中间是一个年轻的帝国小姑娘,瞧着还挺有趣的。
大姐动作熟练地一弹烟盒子,从里面弹出一支烟。她看了烟一眼,冲着燕十三勾勾指头道:来一根?
燕玑摆摆手,道:算了。
接着补充了一句:太淡,没劲。
卿尚德就看着大姐突然间转身,哒哒哒哒地走过来,气势汹汹地走到燕十三跟前努力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拍了拍他的头,又放下脚后跟伸着指甲水红的手拍了拍燕十三的脸蛋儿,发出细微的啪啪声。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敢质疑我的品味,嗯?
燕十三压根就没有想要阻止她的反应,任其动作,别过脸,道:哪里哪里,没有没有,我大姐的品位天下第一。
大姐:
这也太假了啊,老弟。
卿小哥: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是燕十三每天都在刷他能承受的下限。
上了楼,开门,三人各自休息。
说是各自休息,其实是大姐睡一间,燕十三跟卿小哥睡一间。
燕十三:
微笑,这个时候只要保持完美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微笑就好了。
开心,不解释。
卿尚德依然镇定自若地好像自己并不知道燕玑对自己有一些特别的想法似的。
或者说,他在等猎物投怀送抱。
然而
夜深人静,外边偶尔有秋蝉鸣上一两声。
燕十三相当顾虑卿尚德想法地自己去木地板上铺了个地铺睡觉,这也真的是非常之自觉了。
卿小哥:
这大概是个假的燕十三爷。
若有若无的平缓呼吸声在房间里弥漫,卿尚德的脑海里却全都是燕玑在大江之畔,眼睛发亮地对白。
即使他嘴里吐出来的字是如此一言难尽,但是卿小哥发觉自己竟然还是觉得这人可爱到不行。
【我也是喜欢你的啊】
调皮。
完了,你皮这一下,我居然还很高兴。
不,不是高兴。
是高兴地要负重越野急行翻过几座大山才能冷静下来的跟敲锣打鼓一样的高兴。
完全停不下来。
有毒,燕十三简直有毒。
无限循环之中,卿尚德的意识渐渐地迷糊起来。
可是还没有过去多久,燕十三就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摸了出去!
本来激动得以为燕玑终于还是没有放弃的卿小哥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然后躺在床上目送着燕玑离开房间。
卿小哥等燕十三合上了门才抬起手掩在眼前,绝望地长出了一口气。
gu903();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