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无论是他祖母,还是两个叔叔,甚至是母亲身边的老嬷嬷,都不让他在母亲面前提到父亲,可祝雁停却说,他们不应该这样。
“玒儿可知道你父亲从前的那些事情?”
“我不知道,”萧玒有一些难过,“也很少会有人与我提起父亲。”
“你父亲他是智勇双全的少将军,十几岁就跟着你们祖父上了战场,在西北边,无论是咱们衍人,还是那些夷人,听到你父亲的名字,谁不夸他一句了不得。”
之后那一个时辰里,祝雁停与两个孩子说了许许多多关于萧蒙的事情,说他是如何练兵、如何打仗、如何与人浴血奋战。
祝雁停从未去过西北,与萧蒙也只有短短几面之缘,关于战场、关于萧蒙,都只是听萧莨和别的人提过只言片语,如今却绘声绘色地说与两个孩子听,仿佛俱是他亲眼所见一般。
萧玒和珩儿听得入了迷,尤其是萧玒,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我以后也要跟父亲一样这么厉害,上战场杀敌!”
“好孩子,真有志气。”祝雁停笑着摸他的头。
珩儿凑过去,眼巴巴地问祝雁停:“那我父亲呢?我父亲不厉害么?”
祝雁停笑:“嗯,你父亲也很厉害,特别厉害。”
珩儿心满意足。
祝雁停又提醒萧玒:“我说的这些,你尽可以去说给你母亲听,她不认识你们没关系,你们多陪陪她,她自然就认识了,这些说完了,你再来找我,我会与你说更多的关于你父亲的故事,你和你姐姐可以将这些故事反反复复地说与你们母亲听,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萧玒十分激动:“真的么?”
“嗯,不要在你母亲面前提我,别说是我跟你说的,只要与她说你父亲的故事,她会很高兴的。”
“好!”萧玒大声应下,“二婶,谢谢你……”
“不用。”祝雁停道,若是杨氏当真能好一些,他也好心安一些。
萧莨回来时,两个孩子还赖在祝雁停这里说话,下人过来提醒他们,才牵着手一块出门去。
萧莨在外间更衣,见到萧玒与珩儿出来,将人叫过去,从剑架上取下一柄沉甸甸的宝剑递给萧玒:“这是你父亲的佩剑,以后你拿着吧,好好保管着。”
萧蒙随身用的宝剑被身边亲卫从战场上捡回,之后一直由萧莨收着,这剑十分沉重,剑刃锋利无比,他原本打算等萧玒再大几岁再给他。
萧玒郑重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抱入怀中,用力点头:“我会的,谢谢二叔。”
珩儿仰头问萧莨:“爹爹说,父亲和大伯都很厉害,是真的么?”
萧莨淡声问:“他还说了什么?”
萧玒替之回答:“二婶说我不该在母亲面前避而不提父亲,他方才与我们说了许多关于我父亲的故事,他说我应该与母亲多说说父亲的事,哪怕母亲听了十分难过,让她发泄出来不闷在心里也是好的,二叔,他说得对吗?”
“你自个觉着呢?”
“我觉得,……二婶说得有理,母亲就是太苦闷了,又没有人陪她说话,她才会一直走不出来。”
萧莨点头:“你若觉得是对的,就这么去做吧。”
萧玒闻言终于踏实下来,将手中的剑抱得更紧。
萧莨抬眸朝东间的方向望了一眼,眸光动了动,回神提醒两个孩子:“走吧。”
从初三开始,萧莨不再出门去参加那些繁琐的应酬,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征,许许多多的事项都要准备,出不得半点岔子。
哪怕是在年节期间,他也时不时地要召见官员和心腹将领,只是这地点已经从前头挪到了这后院的正屋。
大多数时候,俩人都在东间里,祝雁停百无聊赖地养伤,萧莨伏案看公文,要么看书,并不怎么搭理祝雁停。
祝雁停有时会主动与他搭话,往往说不到几句,萧莨就会皱眉,要么就不再应他,祝雁停也无所谓,自己一个人也能絮絮叨叨说上许久,萧莨能听进几句算几句。
初五这日晌午,萧莨的亲卫来与他回报除夕那日发生的事情的始末,萧莨没去外间,直接将人叫进来,又让下人在祝雁停的床前拉了一道屏风。
祝雁停知道他是有意让自己听,便安静听着。
亲卫进门来,低声禀报。
萧蒙之事原本只有军中几位将领知道,前些日子萧莨的一个手下在家宴上吃多了酒,无意中说给了他一个兄弟听,他兄弟回去又随口与自己媳妇提了一句,结果被他媳妇拿去与娘家人说了,而她媳妇娘家恰好与勤王祝显德有些七七八八的微末关系,总之这事被祝显德知道了。
过小年那日卫氏看杨氏这段时日情况好转了些,便想带她多见见人或能解开心结,应酬女眷时也带上了杨氏一起,哪知道有人趁着卫氏不注意,故意在杨氏耳边议论了这事,杨氏虽疯了,关于萧蒙的事情却件件记在心上,说话之人提到怀王府,她便将仇恨挪到了祝雁停身上。
那将事情传出去的是军中的一个都司,本也是无心的,这会儿已经跪在外头负荆请罪了。
萧莨冷声叫人传话出去:“让他起来回去,看好自家兄弟和弟媳,暂且当做事情没发生过,别再叫人知晓我已查到消息是从哪里走漏的。”
亲卫领命下去,祝雁停一时有些无言,祝显德此举不难猜,自然不是为了针对他,只是想搅得国公府家宅不宁,分萧莨的心神罢了。
他略一犹豫,低声劝萧莨道:“为了祝显德这种小人恼火不值得,反正他也就只能蹦跶这两个月了,你别真如了他的愿,这个时候被分出心神去。”
安静片刻,屏风外头才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第87章昨日今朝
离上元节还有几日,一直在养伤的祝雁停闲不住,找人要了些竹枝、白纸和绸布的,从早起就靠在床头扎花灯打发时间。
珩儿清早过来,萧莨处理政事,他坐在案边练大字,只眼睛时不时地会往祝雁停那边瞟,对祝雁停手里的东西十分好奇。
看得久了,萧莨轻敲案板,低声提醒他:“用心。”
小孩立马坐直身,不敢再东张西望。
萧莨的目光淡淡扫过去,祝雁停正抬眼,与萧莨笑了一笑,萧莨没理他,垂眸继续看手里的文书。
祝雁停不以为意,专注手下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