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上山路,温岳几乎感觉不到速度了,一看码表表盘,时速三十五公里。自行车高手也能骑到的速度。
温岳终于感到了一点挫败,已经焦躁的一天的心情,逐渐趋于低落。
怪谁呢?怪自己吧。
好像从有记忆开始,他就在不断感受所谓的无能为力。
先是弹琴,明明足够努力,甚至拿到了奖,想要更进一步,却被告知不可能。
然后是学业,无论他获得多少风光,也打消不了父母的惋惜和担忧。
意识到喜欢灼灼以后,他更没用了,连让以前的灼灼快乐都做不到。而在另一个世界,他虽然救到了人,却给灼灼带来了无尽的伤害。
最后还让喜欢的人死了。
好像他这一生,就是一段漫长的、不断体会挫败感的过程。每一分每一秒,时间都在告诉他,是你无能。
温先生,司机缓缓把车停下了:前面的路好像塌了。
温岳脸色难看。
我下去看看。司机顶着风出去了,凉风裹挟着水汽涌进车里。
后面秘书那辆车也下来了人,保镖们举着手电去看那个坑,完了回车上给温岳做报告。
肯定走不了了。秘书肯定地说:离秋岭是不远了,但那路起码塌了十米,坑虽然平滑,但不一定能承得住车的重量。您要去看看吗?
温岳沉默了好久,才哑着声音说:算了,回去吧。
秘书终于高兴了,脸上露出笑模样。车里昏暗,他刚刚没仔细看老板脸色,一晃眼看到,忽然吓了一跳。
温董,您不舒服吗?他说完一扭身往外跑,找还在坑前面查看地形的保镖拿医药箱。
温岳自己拿手摸了摸额头,摸不出来。秘书拿着电子温度计回来碰了碰,三十八度整,不算高,但确实烧了。
秘书虽然不忍心,但这下还是不得不掉头回去了。
他上了温岳的车,打算就近照顾,车门还没关上,外面突然轰隆一声。
暴雨铺天盖地地浇下来。
司机:
司机擦擦汗:雨太大了,地面都看不清,得等雨小了再走。
两辆车被困原地。
秘书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尴尬的事情,从置物箱拿了条毯子出来给老板盖。
温岳已经打消了去见灼灼的念头,头有些昏,闭眼休息。
手机在刚刚拿毯子的动作中掉在了地毯上,温岳没有感觉到震动。于是又过了几分钟,秘书的手机也震了。
温岳隐约听到秘书小声和人交谈,却听不清字眼,又迷蒙了一会儿,秘书挂了电话。
温董秘书不敢叫醒他,又不敢不叫,整个人快疯了,内心抓狂:温董
没有回应。
温岳意识陷入昏沉,雨声震天,遮盖了许多细微的声音。
直到一阵汽车引擎声突兀出现。
他蓦地睁开眼。
雨已经小了,秘书连滚带爬地打开车门出去,大叫:顾总你真来了啊!?你们小心点!那边塌了!
温岳清醒过来。
前方的确有辆对向过来的车,远光灯直直射过来,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也看不清人。
他心跳得很快,手心也有些出汗。迟钝的身体反应让他开车门的动作慢了些,撑开伞站出来时,顾灼灼已经下到坑里了。
靠!温岳你回去!顾灼灼眼尖,扫到他的身影,怒不可遏地大喊。
他气坏了,动作比他身边的保镖还快,手脚并用地爬过几块石头,吓得保镖连忙带着安全绳跟上去。
雨还在丝丝缕缕的下,他头发打湿,粘在脸上,身上都是泥水。
然而他是这样坚决地向温岳跑来。
顾灼灼终于爬到头,他喘着气,被保镖扶着腰,一手向上攀。
这时眼前出现一只手,顾灼灼想也没想,一把握上去,借力往上一翻。随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岳半跪在坑边,抱着他,非常用力。用力得顾灼灼都觉得有点疼。
刚刚一肚子火都被这一抱给吹灭了,他半埋怨着骂道:干嘛呀叫你不要来。
对不起。温岳声音全哑了:对不起。
第92章
温岳大老远的跑过来,顾灼灼也没再劝他回去。
他也没急着问到底怎么回事。
温岳在他面前,一向是冷静的,强大的,难以超越的,所以今天这一出着实把他吓到了。
他情绪不稳定,又有点低烧,顾灼灼先把其他人赶到别的车里,自己单独回车上照顾人。
你也把衣服换了。车门一关,温岳说。
顾灼灼心头一软,乖乖照做,把粘在身上的衬衫长裤统统脱掉,拿干净的毛巾简单擦了擦,一回身,温岳已经张开毯子等着他了。
虽然平时没少在温岳面前换衣服,但是陡然换了个环境,又有了点久违的羞涩感。他红着脸钻进温岳的毯子里,滴水的头发蹭在温岳脸颊上。
你现在还会骗我了。顾灼灼闷闷地说。
对不起。温岳又道。
这次平静了很多,好像又重新从他身上获得了力量。
外面雨声潇潇,车里开着暖风。顾灼灼很快就觉得暖和了,坐到一旁,把毯子抽出来正面盖上。
怎了么了啊?他终于问。
温岳半晌道:醉了个噩梦,有些想你。
如果是一般的噩梦,温岳肯定不会失态成这样。顾灼灼几乎已经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梦到了多少。
温岳缓缓把内容概括一遍。
顾灼灼越听越茫然,只是在办公室处理个文件,怎么就把温岳吓成这样了温岳是觉得他多不堪大用!?类似灼灼都被逼到认真工作了这是有多心如死灰啊这样?
当然不是。温岳被他弄得好无奈:我只是不忍心看你难过。
他顿了顿:看到你连处理文件都那么难过,我就觉得很难过。
顾灼灼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委屈像海水一样漫上来,涌进他的气管,让他呼吸困难,喉头酸涩。
很快,泪水打湿了睫毛。
我不是想自虐或者赎罪什么的顾灼灼有些哽咽,把头埋进温岳肩膀:我只是怕我忘了你。我真的很怕。别人都渐渐忘了,要是我也忘了,就好像你从没存在过一样。你是什么样的人,为我做过什么事,好像都会消失,我想保护它。
温岳闭了闭眼,用力揉他的头发。
你保护得很好。温岳说:是你救了我。
不客气。顾灼灼用力呼吸,瓮声瓮气说:每个男孩都是为了成为英雄而生的。
车窗因为温差蒙上雾气,顾灼灼一直说,絮絮叨叨说着都做过什么。到最后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