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了。沉默的季羡突然道:哭有什么用,一个破群演都面不上。
他自己也红了眼眶,好像并不仅仅是在说林西。邱菱角一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出电梯,迎面灌进一阵冷风,吹得气氛更加萧瑟。
失败的难受要自己去消化,顾灼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他们:好了,让哈图送你们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上课。
季羡大步往外走:不用了,我家人来接我。
顾灼灼问剩下三人:你们呢?
三人摇摇头,便一起上了哈图的车。
顾灼灼把他们一个个送进去,昏暗的停车场里,远光灯映着飞舞的尘埃。他口中呼出白汽,扶着车门对哈图说:好了,你们先走吧。
小唐一听就要下车来,被顾灼灼拦住:你也回去。
哈图:那你呢?
顾灼灼晃了晃手机:温岳来接我。
他的眼睫毛上沾了雾气,一眯显得分外温柔。哈图啧了一声,问他人到哪儿了,要不要先进车里避风。
顾灼灼没说散场时才看到温岳的微信,刚刚说结束了,温岳就说来接他。
海庭在郊区,温岳过来起码四十分钟往上走,现在跟着哈图的车才是最快捷的选项。但是温岳说要来接他,他怎么拒绝得了!
但是时间很晚了,几个小的也很困顿,他只和哈图说温岳马上到了,目送他开走。
头顶白炽灯闪了闪,顾灼灼努力忽略这种鬼片开场似的场景,拿出手机玩。一看电量,百分之三。
顾灼灼:
他手插进空荡荡的衣服口袋,想起来包还在小唐那儿。
顾灼灼:
心情忽然不可控地down下去,就连试镜成功的喜悦都被冲淡了。这些天为了减重节食,好像很难开心起来,回到了上辈子那种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的状态,小挫折让他觉得丧,不顺心的事加倍让人烦躁。
他想立刻马上见到温岳,再窝进一个舒服的懒人沙发,面前堆一堆高热量食品。
委屈还没蔓延开,停车场忽然有车进来。
幻影稳稳停在面前,温岳说:上车,带你去吃饭。
温岳和他开着空调的豪车仿佛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在雪地里擦出来的幻影,还是第三根火柴擦出来的,散发五彩光芒。
顾灼灼不知道怎么,突然鼻子一酸,抬手擦了两把眼泪,下一秒就被温岳拉进了车里。
温岳把车门砰一声带上,司机开出去,他声音紧绷:怎么了?
顾灼灼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在这一瞬间,他心酸于渴望了很久的关心,好像自己在雪地里擦了很久的火柴,擦到麻木,明明没人问就可以一直沉着应对,这时偏偏有人问了冷不冷?
人就是这样,轻易得到的不知道珍惜,温岳的关心他上辈子不仅不喜欢,还很厌烦,他每每想着烦死了出去通个宵老男人都要打三四个电话,我妈都没这么管我。
但他同时肆无忌惮地享受好处,他冷了,饿了,害怕了,就会叫温岳。
最后一场空。
温岳整个人都绷紧了,再三确认他真的没有受伤,还拿额头和他碰过没有发烧,问他到底怎么了。
顾灼灼:我好饿啊
温岳:
温岳最后带他去了原先定好的烤肉店。
这家烤肉在离海庭较近的商业区里,二十四小时营业,晚上吃夜宵的人很多。附近都是高档住房,这条街的店人均都相当贵,但江城有钱人很多,店里人声鼎沸,就差要排号了。
即便人均高,仍然是温岳不会去的店。他第一次坐在需要自己烤肉的烤盘前,而且没有服务员来点餐,这让他感觉不好,眉头渐渐蹙起。
相比温岳的格格不入,顾灼灼要接地气很多。他十年前离家出走时什么地方都睡过,什么饭都吃过,现在在剧组,还学会了跟着工作人员小姑娘一起点奶茶外卖,已经很熟练了。
于是他扫码点单,哗啦啦勾了一大堆的肉,服务员把盘子端来,摞起一座山。
慢点吃,温岳无奈:要烤熟。
滋滋冒油的各种雪花纹路的肉,在烤盘上受热,蜷起,从红色变成浅褐色。油星溅开,霸道的肉食香味勾得顾灼灼简直想一头栽下去。
他本来是食欲不太旺盛的类型,也不算特别爱吃,但是这大半个月下来,看到一头猪他都想着这里是里脊那里是五花下面脚踏实地的是烤猪蹄。
试镜结果怎么样?温岳喝着茶,面目在热气熏腾下有些模糊。
不出意外意外的话,游元夕是我的了。顾灼灼已经飞快干掉了两盘,进入了优雅进食阶段,像一株生命力特别旺盛的花,浇了点水就挺直了腰杆。
这些肉在家也能吃,但在外面气氛不一样。温岳知道,顾灼灼一直很喜欢热闹,喜欢接地气的东西,所以特地咨询了公司里几个秘书,又结合网上评价选了这家店。
看顾灼灼吃得开心,他也跟着吃了两口。
温岳,我问你个问题。顾灼灼出口有点犹豫,一直顿着。
温岳等了一会儿,笑了笑说:小朋友可以问。
顾灼灼:
问了你别生气,我只是问问,顾灼灼说:身体不好到底是什么感觉?
温岳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手指蜷了蜷。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角色,顾灼灼解释道:游元夕是个病人,天生体弱,活到十八岁都要烧高香那种,整天咳咳咳,编剧动不动就写他咳咳咳我其实,不太能体会这种感觉,演得还是有点浮于表面。
他说完又觉得不妥,见温岳已经不笑了,心里惴惴不安,小声说:我就这么一问
我不是游元夕,各人对待自己有不一样的方式,你挑选着听。温岳打断他,声音依旧波澜不兴,并没有怪他的意思。
我的先心小时候最严重,第一次手术前,我父母会当着我的面讨论什么时候能得到第二个孩子。我母亲已经丧失了自然孕育的能力,所以他们不断地靠试管尝试,但到我做手术前,都失败了。
顾灼灼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惊愕地放下筷子:叔叔阿姨
在他的记忆里,温岳的爸妈简直是世界上的好爸妈模板,对他总是特别温柔,好像犯什么错都能包容。一时听见这样的信息,竟然觉得不寒而栗。
第一次手术很成功,温岳继续道:我终于不用整天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他们觉得我不记事,但可能是躺着太无聊了,我全都记得。身体好了些,他们开始教育我,也许是因为我活着就是幸运,他们很宽容。一直到十岁,病情又有反复,我才做了第二次手术。
顾灼灼隐约记得,有半年的确没见过温岳。
灼灼,我羡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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