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瘦得脱相的脸，两颊凹陷下去，眼窝因此显得很深。更怪异的是小红的两只眼睛，白色的眼珠上竟然只有两点细小的瞳仁。

小红连忙将脑袋低下去。

半个小时后，沈清城终于磨磨蹭蹭地离开了酒店房间。

经纪人肖姐说直播从离开房间开始，他特地注意了下周围有没有扛着摄像机的人或者航拍机器，然而两者都没发现。

一路下来除了他和小红，沈清城没有看见第三个人，酒店前台空着，一本翻开的本子摆在柜台上。

和陆戚待久了养成了习惯，沈清城走过去将本子拿起来翻了翻，本子是全新的，上面没有任何记录，包括他自己。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面包车，见他迟迟不抬脚，小红鼓起勇气，那、那是送你去桑镇的车。

沈清城侧了下头，没看见说话人的脸，只看见小红头发枯燥的发顶。

他抬脚，小红拖着比自己宽了几倍的行李箱连忙跟上。

明明是面包车，坐上去后里面空间却莫名给人一种逼仄之感，更有意思的是前面驾驶和副驾位和后面的空间隔开了。

沈清城：谁在开车。

他突然出声将小红吓了一跳，是、是肖姐找的司机。

沈清城勾了勾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说有司机就有司机吧，不拆穿你。

他托着下巴看向窗外，这座影视城冷清得近乎死寂，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关着，想找个吃午饭的店都找不到。

面包车缓缓向前驶去，没一会儿雨便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影视城的街道和建筑上，打在沈清城留宿过一晚的酒店。

雨水流过酒店朱红的外墙，渐渐的，朱红变成了淡红，淡红变得毛糙，酒店纸糊的外墙塌了，里面支撑的竹条露了出来。

这是一顶陪葬用的纸房子。

沈清城在车上打了个盹儿，再睁眼时小红便告诉他桑镇到了。

面包车停在桑镇的公交车站，这公交车站不比大城市里的规整，只是一个较大的空地罢了，中间是一个圆形花坛，有一辆公交车停在路边，穿着朴实的桑镇居民正排着队上车。

沈清城下车后走进路边的小卖铺里买了瓶水顺便打听情况，大姐，您们这哪里有住宿的地方？

这家小卖铺店面不大，十来个平方的面积，旁边门口的位置有一个收银台，上面摆着一只精美的陶瓷花瓶。

看店的大姐膀大腰圆，油光发亮的头发被梳起绑在脑后，她坐在收银台后，扎着鞋垫头也没抬，楼上就是。

沈清城：就只有这一个地方提供住宿？

大姐：嗯。

沈清城回头对气喘吁吁赶上来的小红道：去楼上订房间，我去对面牛肉面馆解决午饭，你收拾完下来找我。然后抬脚施施然走了。

这地方就车站有房子租，陆戚要是来了他们肯定能碰上。

至于剧本嘛，等他吃完午饭再说。

好、好的。小红连连点头，气都没喘匀又不得不拖着行李箱去按照沈清城的吩咐做。

整个公交车站呈Y字形，牛肉面馆就在Y字右边的小枝丫上。

面馆里坐着两桌客人，沈清城进门时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不到两点。

他走到那两桌客人不远的位置坐下，朝里面喊了声，招牌，二两。随后扯出一张餐巾纸开始擦桌子。

这是沈清城在外面吃饭时的习惯，无论吃饭的店看起来卫生条件怎么样他都会用纸擦擦桌子。

桌子是长方形的木桌，靠墙处除了纸巾还摆着筷子、醋、酱油、辣椒面和盐。

盛放后几者的容器是琉璃瓶和小瓷罐。

沈清城多看了几眼，等老板将面端上来后便收回了目光。

你家去后山的那条河了没？

去了去了。

旁边两桌客人忽然交谈起来，沈清城吃面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吸溜。

怎么样，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嘿嘿，我已经让我媳妇儿捡了不少回去，等下回下大雨再去河边守着，肯定能有不少收获。

那咱镇上有这个想法的估计还挺多，我敲这家店的老板也是，嘿！

你也捡了吗？

废话，不捡白不捡！

那要不要拿去换点钱使？

急什么，刚捡上来的东西太新了，得用一段时间，而且咱现在也不缺钱，留着给子孙后代当传家宝也不错。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接着两人似乎注意到他，加快速度吃完付账走了。

店老板出来收拾桌子。

他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着一张很普通的脸，边收拾边跟他拉家常，小伙子是外地人？

不是。沈清城张口就道。

店老板意外地回头看了看他，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

沈清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嗐，我老家是周边村子里的，小时候跟着爸妈进城里读书，现在才回来。

店老板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无语，过了会才开口，最近镇上发生了一件趣事、

老板，我吃完了，沈清城放下碗筷，扯了张纸巾擦嘴，味道很好，老板好手艺。

店老板：

沈清城：8块是吧？我给现金。

留下现金，沈清城跟店老板告别后脚步轻快地离开，店里男人拿起桌上的纸币，脸色立刻沉下来。

沈清城出来后绕着车站中间的花坛走了两圈，没两分钟，小红从小卖铺旁边的一条巷子里出来。

等人走到跟前，沈清城：你动作很慢。

小红立即诚惶诚恐地道歉，对、对不起，我之前没做过这些

沈清城：带我到处走走逛逛，我消消食。

小红垂着头问：您、您想去哪？

沈清城勾起唇角，眼神意味深长，嘴上却道：随便。

小红领着沈清城朝Y字左边的小枝丫走去。

这边的建筑看着很新，许多店面没开，像后来新规划的区域。

一条公路通向镇外远处的一座大山，路边开着黄色的野菊花，苦涩的香味飘进鼻子里。

沈清城走在路上，嗅着野菊花特有的苦涩清香，远远看见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太太朝这边走来。

老太太脚程不慢，没一会儿便走到他旁边，她脚下一个不稳，哎哟！

沈清城听到很清脆的瓷器撞碎的声音。

他弯腰准备去扶老太太，老太太警惕地摆摆手，不用不用。

她脸上闪过心疼之色，掀起蓝色印花布看了眼篮子里面，心疼变成肉疼。

很快老太太从地上爬起来，挎着篮子急匆匆地走了。

唉。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红大着胆子问：您、您为什么叹气？

沈清城：作为一个艺人，我对自己的业务能力深感不足。

瞧这镇上的人，真是个个都是影帝。

小红听不明白，那、那我们还继续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