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因为人多,马速不快,沈宜秋凭着敏捷聪慧的玉骢马,勉强能跟上众人。
到得猎场,几名侍卫将群鹿驱赶到皇帝跟前,皇帝搭弓射出第一箭,命中一头雄鹿,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皇帝龙颜大悦,又射了两头鹿、一头獐子,便将长弓交给一旁的内侍。
他近年来成日炼丹服药,疏于习武,方才拉弓时便觉吃力,射上几十箭便觉气力不支,便即命众人四散狩猎,自己带了一队侍卫摆驾回集灵台观猎。
恭送皇帝离去,皇子、公主们便商量着往哪个围场去。
往年尉迟越总是与兄弟姊妹们一同射猎,彼此争竞,但他今年带了沈宜秋,便嫌五皇子和几个公主聒噪,不愿与他们同行。
正想着怎么找个借口与他们分道扬镳,四公主却控着黄骠马挡在他们马前,笑着对沈宜秋道:“三郎要与二姊比赛,阿沈不如跟着我,我教你射野猪去。”
不等沈宜秋回答,尉迟越便即伸手,牢牢拽住玉骢马的缰绳,挑挑眉道:“阿姊想要徒儿自去搜罗寻觅,别来与孤抢。”
四公主本就是逗兄弟玩,扑哧一笑,回身二公主道:“瞧他这样子,真是越发出息了。”
二公主笑道:“咱们自去打猎,别打扰了人家小两口,难得阿沈在,也让我们趁机赢他一回。”
四公主道:“二姊此言差矣,以前是难得,以后可就不难得了。”
正说笑间,只听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表兄……”
四公主似笑非笑,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弟弟的胳膊。
尉迟越转过身,便见何婉蕙跨着昨日新得的紫连钱马,小步向他们踱来,她眉目秀丽,身形纤弱,穿着男装高坐在马上,纤腰款摆,不像公主们那般英姿飒爽,却比平日更加娇柔婉媚。
沈宜秋和尉迟越本来并辔而行,一见她靠近,不觉往旁边拽了一下缰绳。
玉骢马似乎与主人心意相通,本与太子的黑马凑着头,立即往旁迈出几步。
何婉蕙旁若无人,只是望着太子:“九娘可以跟在表兄表嫂马后么?”
尉迟越一心只想教太子妃射兔子,带着日将军捉狐狸,不曾将表妹纳入计划之内,他不由蹙了蹙眉。
围猎不比别的事,究竟有些危险,何婉蕙是他表妹,便是没有上辈子的事,他也不能不管她,可一旦带上她……
他不觉转头去看沈宜秋,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远在五步开外,一脸事不关己,神态与几位公主如出一辙,仿佛在看戏,他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发堵。
何婉蕙见他迟疑,瞟了一眼太子妃,又道:“九娘只是缀在后头,一定不拖累表兄表嫂。”
尉迟越向人群中扫了一眼,不见尉迟渊的身影,只得对四公主道:“阿姊,孤带着阿沈顾不上九娘,让她跟着你可好?”
四公主的生母德妃与贤妃有嫌隙,她又素来不喜何婉蕙忸怩作态,带她是一百个不情愿,不过看着弟弟左右为难,她也有些于心不忍,少不得要替他解个围,便道:“行。”
说罢冷冷看了一眼何九娘:“我马快,你跟着我,小心别跟丢了。”
何婉蕙却道:“九娘骑术拙劣,恐怕会妨碍四公主殿下……”
四公主本来就是勉为其难帮弟弟个忙,不想她还推脱,便即一哂:“你看,非是我不愿意带,人家不乐意跟着我呢。”
何婉蕙涨红了脸,泪盈于睫:“九娘并非此意,请公主恕罪,公主愿意让九娘扈从,九娘自是求之不得……”
四公主气性出了名的大,冷笑一声打断她:“眼下你求之不得,我却不愿带了。”
她忽然看向沈宜秋:“阿沈跟着我吧,我们难得一叙,正好说说话。”
沈宜秋颇有自知之明,她这骑射功夫,跟着谁都是拖后腿,便道:“阿姊骑术高明,我跟着恐怕拖累你。”
转头对太子道:“殿下不必看顾妾,妾也不会打猎,不如先回集灵台等候,殿下玩得尽兴。”她本来就是被尉迟越逼着来的,若说方才还有几分兴致,被何婉蕙一搅合也全没了,此时只觉兴味索然。
尉迟越道:“孤答应过要亲自教你狩猎。”
沈宜秋道:“殿下一诺千金,自不会食言,只是妾愚钝不堪,不堪殿下教诲。”
何婉蕙立时红了眼眶,凄然一笑:“表兄,是九娘的错,不该贪图新鲜随来猎场,叫表兄为难……”
说罢对沈宜秋道:“请表嫂留步,要走也该是九娘走。”
沈宜秋懒得与他们夹缠不清,只是一笑:“何娘子此言甚是古怪,我要走要留,是我一人之事,与何娘子无涉。”
说罢下马向太子行礼:“请殿下准妾先回集灵台。”
尉迟越看着她的眼睛,见她目光坚决,知道挽留不住,只得道:“好。”
沈宜秋心中一松,便即笑着众皇子和公主们道失陪,便即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带着宫人与内侍往来路上行去。
尉迟越看了眼何婉蕙,对众侍卫道:“你们留下护着何娘子。”
又对四公主作了个揖:“还请阿姊看孤的薄面,对何娘子看顾一二。”
何婉蕙一惊:“表兄要去哪里?”
尉迟越脸色沉沉,没有回答她,一拽缰绳,便即向沈宜秋追去。
第79章桃源
何婉蕙怔在当地,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茫然不知所措。
她料想自己不过是跟在后头,太子没有理由拒绝她,谁知那沈氏好生厉害,一使性子,生生逼得表兄不得不在他们俩之中选一个。
更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尉迟越竟然不顾他们多年情分,毫不犹豫地选了沈氏。
何婉蕙正咬着唇发怔,互听四公主冷声道:“何娘子,三郎后脑勺上没生眼睛,你的泪水可以省着点用。”
二公主年岁稍长,又生性宽厚,当即轻咳一声,示意妹妹嘴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