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君伸手拿了朵色泽艳丽的桃花,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满脸欣喜。
可一抬头,见货郎站在他面前,伸出手,满脸笑容的问他要银子。
“小郎君,打赏点鲜花钱。”
小魔君道:“钱?”
“这朵花是入夜刚采的,你自己收着,或是扔给喜欢的美姬都成,我呢,小郎君给点赏钱就行,也是图个乐,价钱随您。”
“给你钱,我还怎么乐?”小魔君问。
他刚说完,就听到叮铃一声,衔苍扔的一枚碎银落在货郎身前挂着的金盘中。
“诶?”小魔君惊诧回头,父亲没看他,只说,“喜欢就自己收着。”
小魔君看了看手中的花,别在了耳后,开开心心回来看歌舞。
待歌舞结束,邀月客栈的伙计们从两旁上台,拿着大大的扫帚,将台上的赏钱鲜花一并扫走,用绸缎包起,放上一旁停靠的小车,拉了拉上头的银铃,铃铛一响,四周开启了两扇门,待这些车滑入门中后,再次关闭,恢复如常。
小魔君扒上栏杆,尾巴勾着栏杆,以便自己能勾着脑袋,将着奇景看全。
“这等奇景,连我都没见过,他们这些凡人见了,不会觉得奇怪吗?”
衔苍道:“凡人的接受力很强,好奇心……没多少。”
言下之意,只有你好奇。
孩子还是见识少了,堂堂琼华神的亲生儿子,却被他养成了没见识的乡野小龙。
衔苍郁郁叹息,却也无奈。这百年,也就今年开始,他才让小魔君自由出入天穹护,从前都是拘在魔界的。
说书先生上场,讲了一段西楚艳史,凡人哄堂大笑,楼上偷听的那些妖即便再忧郁,也忍不住笑了几声。
有嘎嘎,有叽叽,有嗷嗷声,这些妖们的笑声淹没在人声中,此时此刻,在这邀月客栈中,竟然奇迹般的融在了一起。
小魔君听不懂,但他听到人笑,就也随着笑几声,只是笑完了,会问衔苍:“什么意思?衣箱镜子会说话,有什么好笑的?”
衔苍自然不会同他讲,这段说的是妃子衣箱床下镜子后头藏了人,笨皇帝捉奸不成的戏码。
终于,子时的段子也讲完了,说书先生请上了琴师。
瞧得出,琴师是最受欢迎的。
不仅是楼下的大堂,这次连楼上的妖都欢呼了起来。
琴师还未坐下,台上就噼里啪啦堆满了鲜花金银,还有许多穿着华丽的老爷夫人挤在前头,摇着扇子听。
小魔君倒挂在栏杆上,眯起眼仔细看了之后,指着琴师,大声说道:“就是他!就是这只狐狸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衔苍立刻把他拖回来,捂住了他的嘴。
小魔君还要嚷嚷,衔苍转身,又扔了一枚钱币,对伙计说道:“找块糖来,要最黏的。”
“来咯,您的!”伙计明再白不过了,取了块奶糖给衔苍。
衔苍把这糖塞进小魔君嘴里。
小魔君嚼巴几下,还挺好吃,甜丝丝的,他抬起头冲衔苍笑了笑,想夸糖甜,可粘牙,张不开嘴,于是只好用尾巴拍了拍父亲,竖起了大拇指。
“好吃就成。”衔苍揉了揉他脑袋,松了口气。
琴师弹琴,弹着弹着,唱了起来。声音沙哑却含媚,唱的并非淫词艳曲,而是思乡思亲的悲凉调。
台下许多人抹起了眼泪,而楼上许许多多妖们也呜呜哭了起来。
不久之后,楼上的妖忍不住都和了起来,声音如同从四面八方而来,与那琴声一起呜咽。
“说不出的时候,就用音律来诉说,比起言语,这种最能打动人。”颁玉背着手走来。
小魔君转头想让她闭嘴别打扰,奈何自己被糖黏住了嘴,说不出话。
颁玉走上前来,介绍道:“这就是那个小孩儿。”
她肩头站着一只雪白色的猫,普普通通一只猫,想来是敛去了妖气,伪装成了普通的家猫。
这只白猫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小魔君看了半晌,小魔君也瞪着眼睛看她。
看着看着,小魔君上尾巴了,他的尾巴比他的手要更忠于身体,有一搭没一搭地去摸这只白猫,却又不敢真的碰到,就悬在白猫背上,小心翼翼拿尾巴毛碰一碰。
衔苍见了,把他的尾巴捏在手中,对着白猫点了点头。
白猫把目光从小魔君身上移开,冲着衔苍低了头,唤了声:“仙尊……”
这之后,她像漂泊许久的孩子见到了家长长辈一般,多年的委屈和心酸涌上心头,啪啪掉下泪珠来。
“仙尊……”白猫声音都抖了。
衔苍想了起来,微微笑了笑,从斗篷中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白猫的头:“这么多年,辛苦了。”
他原来,还记得自己。
仙尊点化的人和妖有许多,五百年过去,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么多风雨,再见,仙尊竟然没有忘记她。
白猫哽咽起来,忽然觉得,自己最初选择走这条艰难道是正确的。
受到了衔苍的安慰,白猫渐渐稳住了心,道一声:“妖月没有辜负仙尊的点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