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借着此事扩充了锦衣卫的规模,以至于京师内外都是锦衣卫的人,甚至于南镇抚司也放话说在训练人员,陛下如此举动,极不寻常。真希望济之公能从福建早些回来。”
城外的风亭,韩文和闵珪一起为王鏊践行。
闵珪本身不喜欢锦衣卫,所以也是哼了一声,“不只是人手,职权亦有扩大,以往五城兵马司的差事现在也由锦衣卫管办。这些人手段粗暴,我是实在担心这样会有民怨。”
王鏊则相对轻松,“你们两位是替我践行,还是泄怨?陛下的借口抓得巧妙,任谁也说不出话来,这又怎的了?五城兵马司贪腐横生,早就没有了太祖太宗时的风采,如今陛下要做不夜城,以这样的兵马司,如何任事?而且你们不必太过担心,陛下手段其实并不激烈,便如五城兵马司就是让兵部自己整顿。实际上,明明可以由宫里来整顿。”
“老夫知道,朝中还有些声音说陛下是取了巧。而且即便有什么人一时失职,也不该直接甩开,君不信臣,是凶非吉。可如果陛下仍然要五城兵马司来负责京中治安,势必得大力整顿,这里面的事可比处理些地痞流氓要复杂多了。再加上不夜城开业在即,时间上也等不及整顿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皇帝的法子其实带有政治上的妥协。
韩文和闵珪听了若有所悟,“可扩充锦衣卫也确实是事实。”
王鏊抿了口茶,他也是文官,他不可能对锦衣卫有什么好感,但帝师说到底也是臣子。
“此事……老夫也想了较多。其实若是外臣屡屡抗上,则厂卫必会大兴。这是我大明无法祛除的痼疾。陛下想做一个有为之君,一旦碰上外臣阳奉阴违,除了扶厂卫,还能有什么办法?《道德经》有言,有无相生,难易相成。厂卫其实也是外臣自己‘养’出来的。”
“总而言之,有些心不需要我们去替陛下操。当年太祖皇帝设锦衣卫、又撤锦衣卫。难道当今圣上不知锦衣卫的利弊?”
这件事让许多人产生抵触的原因还是因为此刻尴尬的五城兵马司。
文官系统本质上还是一个整体。唇亡齿寒也不是几百年才发生一次的神话故事。今天皇帝不高兴把五城兵马司丢在一旁,明天会不会就是别的衙门?
“唉,”闵珪摇了摇头,“也只能如此了。不过锦衣卫也有一个好,他们最是清楚如何拍陛下的马屁,所以于百姓也确实秋毫无犯。相比于五城兵马司的一些畜生,还是好一些。”
“这便是了。”王鏊又敬了敬韩文:“贯道兄也是,你与其愁这些,倒不如帮帮礼卿,度过眼前这一关。”
王鏊作为老江湖,一眼就看得出顾左目前之局。
韩文刚刚也是一句话牢骚话而已,实际上还是头疼顾左的事,“他呀,又要南下了,说是要考察盐法去。”
王鏊和闵珪相互瞧了一眼,
盐法里的事更加不得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闵珪拍了拍韩文的肩头,“顾礼卿是你一手提拔,你啊,甩不掉的。”
“陛下知道吗?”王鏊多个心眼问了一句。
“知道的。”
“所以说你们为陛下愁什么?复套、开海、盐法……陛下从没有一刻停过,直到大明真正中兴。”
说到这个,他们脸色也都认真起来,牢骚偶尔说说就算了,真的涉及到中兴的大志,还是要以皇帝为首,
所以三人举杯共饮,“尽职尽责、以解君忧。希望能早日看到功成的那天!”
他们三个的践行酒喝得欢,
兵部衙门气氛却非常的肃穆,
五城兵马司的弊病由来已久,弘治年间时,京城大盗横行,但五城兵马司却连几个盗贼都抓不了。
后来弘治皇帝只能绕过兵马司成立了巡捕营。
但朱厚照的老爹对于政治的敏感不够,这种设置一般不仅不会起作用,反而会产生另外一个问题——互相推诿。
所以他才明确京中治安就由锦衣卫负责,五城兵马司全都别管了。也算是揭下了这个衙门最后一块遮羞布。
否则这帮人还会产生‘我干不好也怕别人干得好’的心理,所以不仅不帮忙,还要在后面拆台。不然到皇帝的面前,脸上不是很没光?
其实从正德再往后,朝廷的官银被劫,五城兵马司也一样是两眼看着。
说白了这也是一种暴力机关,暴力机关的人长期和平,根本就不愿意去做那种危险的活。
尤其是品级还不高。
五城兵马司只有正六品,除了分别有一个兵马司指挥外,上面还有一个提督。
有时候还会设巡按御史,但这属于临时,朱厚照没设过。
现在的提督是个武将,名为薛琅,
他属于命不好的那种,反正原先兵马司就那样,他上任后没做更好、也没做更坏,就是拿俸禄过日子,结果一夜之间,不用干活了!
这可不是好事,
如果名义上的职责都没有了,基本也就离被裁撤不远了。
所以说委屈着呢。
“……先前京营整顿,朝廷组建了八个甲级卫和十个乙级卫,这剩下的许多老弱病残丙级卫都不够塞,还不是有许多安置到下官这里来。送来兵油子,结果又说我们办事不力。再说这要怎么整顿?这帮兵油子连指挥使和御马监的公公都没有办法,下官一个小小的提督就更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