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宏最终还是说服不了那两人,他不是齐承遂和王禀的上司,太仆寺、陕西的马场该如何,他插不进去话。
这其实就让他茶商的计划无法执行。
因为换取银两不仅是新增出来的环节,而且是最为核心、重要的环节。只有卖得到银子,老百姓才会自愿自觉地加入到这个循环中来。
对于他来说,太仆寺是最好的马匹去处。
太仆寺现在就是最大的马商,西北杨阁老是他最大的买主。
但是圣旨也说了,军队具有优先购买权。
什么叫优先购买?
即其他人也可以购买。而且军队购马是国家行为,所以限定二十两一匹,真的卖到民间……马是珍贵之物,三十两也是可以的。
说明皇帝是想让这些人自给自足,即便做不到也可以减轻对国库的压力。
按照他的设想,既然可以有马商,就可以有茶商,茶商当然可以卖茶叶,在中原百姓见茶叶是寻常,卖不出高价,且处处是茶叶,福建、江西都有种茶的地方,再有四川是茶马互市的集中地所以他最先想到茶马互市。
实际上,如果茶叶可以通过市舶司卖到海外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运费会很吓人。不过现在人人知道,海贸有十倍之利。
或许也可以试试。
于是一边不成,他就去找了另一边。
浙闽总督府参政,王守仁。
王守仁颇受陛下信任,又是他的熟人,应该会好些。
这次很顺利。
出海贸易,现在朝廷完全允许,茶叶也是紧俏物,所以对王守仁来说自无不可。
问题就在于成本。
“四川距沿海有数千里,好在有长江水运,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卖不出高价,无论怎样,都会比福建的茶商少赚许多利。”
费宏表情平静,“只要能获利,四川的百姓就是会满意的。伯安也知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现在川藏茶道分南路和西路,这路上要过金沙江、大渡河、岷江等大河,还要翻越二郎山这样的高山,所以,反倒是长江水运更轻省些,只是距离实在太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王守仁摇了摇头,“子充公,晚辈的意思是,赚得少,商人就会转到沿海来的。”
费宏一怔,“四川的巡抚衙门搬不走的,只能在四川。”
“那……如果川茶出海,川藏之间茶马贸易的茶叶不足,雪区部落会否不稳?不论如何,是不是还是要上奏皇上才好。”
这倒是。
“……至于搭船出海,自然子充公开口,为得又是四川的百姓,晚辈岂有不应之理?哪怕现在船只缺乏,但一些茶叶还是能装得下的。对了,现在大明船只最缺,能行使于长江上的货船,子充公也要早做准备才是。”
费宏一听眉头更皱。
“多谢。唉,现在想到陛下那句话说的对,事情不做不知难。千头万绪的,着实愁人。还有,这几日我便要回川,大朝会之后,陛下要下旨免朝,现如今就是想奏报陛下也不是容易事。”
王守仁想到费子充毕竟是他老爹的旧识,所以考虑了一下,“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
于是后来就有三月八日,朱厚照在后花园召见费宏的一幕。
他下旨免朝三日,所以不愿再去乾清宫了,说实话就是宫殿,天天住里面也会腻。
“王伯安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在离京之前见朕。今日本来是下旨免朝的,但朕是一国之君,统管天下万兆百姓……罢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吧。”
费宏心中对皇帝深感敬佩,
接着就将这一日跑下来的结果仔仔细细的说了。
朱厚照一开始听着不在意,但越听越觉得有味道。
旁得不提,费宏这个人在努力的跟他的思路。
年轻人还是不一样,要是指望刘健能研究这些,还不如指望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
“……出海,有得赚吗?”
这个问题费宏真答不上。
“回陛下,海贸微臣实在不了解,只是听说出海获利十倍之,臣觉得抛去路途耗费,应当也是有得赚的。”
因为免朝,朱厚照穿得就是宽松的蓝色袍子,头发束起来在根部扎住,随后自然垂于后背。整个人倒有点像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在费宏的眼前晃来晃去。
“听说是这样,实际也不一定,否则百万两银子的货物出去,朕岂不是转眼就赚到一千万两?”皇帝摸了摸鼻子,“你的这个思路,朕很赞赏。所谓因地制宜,雅安那些地方,百姓种不出粮食只能种出茶叶,你作为父母官就要替他们想办法,不管将来做不做得成,仅是这份心,便值得嘉奖。”
“但话说回来,你收了百姓的茶叶出海,肯定不是一斤两斤,必然是几万斤甚至十几万斤,如此规模一旦亏了,这银两从何处出?所以朕以为,虽一招不成,但调头不能太急。太仆寺不要你的马,你就卖到民间去,又有何不可呢?大明到处缺马,民牧在退出、官牧又得供军,民间都得用骡子了,你还怕马卖不出去?”
“至于茶叶出海,则可以先行尝试,有得搞,下次加大,没有得搞,损失也少些。”
费宏点了点头,皇帝还是比他更能拿得定主意。
“……陛下,王伯安倒是也提过,若真的茶叶出海导致与雪区贸易的茶叶两减少,或许会引发边疆矛盾。”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他都不知道大明朝的这些文官到底怎么想的,“费子充,大明卖不卖他茶叶,还要看他的脸色?他们要是有那个实力,早就占了四川自己采茶了!有茶就卖给他,没茶就让他们出高价!咱们缺马的时候,他们难道不是提高马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