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弘治十八年七月朝廷在浙闽设总督以来,所有的动作加起来的影响都不如这一封圣旨。私下里的消息渠道传得再多,可大部分人还是不会轻易相信朝廷会轻易更改祖制、国策。
朱厚照做的准备是很充足,但从来没有觉得之后的波浪滔天就不会出现,一切可以平稳丝滑的度过。这种顺利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九月,京师上下最先得到朝廷要开驰海禁的消息,满朝文武哗然大惊,京师官场闹得鸡飞狗跳。
奏疏如雪花一样往宫里送,如果不是朱厚照有后人的定力和决心,他不仅会怀疑自己决策的正确性,更会担忧自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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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前者在现在的朱厚照身上不存在。
而后者?上直亲卫经营了好些年,其中百户、千户等校官都从军学院所出,没有停粮停饷,至少发生军队哗变的可能性无限的小。
由此,才能继续坚持,否则开海令大概在此时也就停止了。
然而强行推行,很快也引发了动荡。
朝堂里,一向很少在朱厚照耳边呱噪的勋贵也开始异动,保国公、定国公、武定侯等连续递条子要见皇上。
尽管效果不好。但勋贵们胆子大,虽说皇帝他们是不敢怎么样,但是杨廷和这些人的门,他们还是敢找上去的。
这样一来,京师里竟然就有些乱了起来。
九月十八日,皇帝在连声的反对下,丝毫没有要收回成命的意向,去拜见的老臣,不管是在御前哭喊、还是激动,皇帝始终不改其意。
这样下去,圣旨去了浙江,浙江的官、兵开始推行之后,一切不就做起来了吗?
至于说集体劝谏,朱厚照掌握了六部九卿中的大多数,再加上弘治十二年左顺门之变在前,很多人心里都有顾虑。
各种挣扎、考虑之下,倒霉的就成了杨廷和。
像武定侯郭良,他领着侯府的家丁人马去堵杨廷和的门,上百壮丁把一个小小的杨府围得水泄不通,并且直言:
“朝廷之中有奸佞之臣!绝不能让这些人左右了圣意,败坏了东南沿海!杨廷和,你是本朝的最大罪人!”
京师里,百姓众多,人多眼杂,连日来发生这种场景,那真是叫满城风雨。
已经掌管锦衣卫南镇抚司,并且代理副指挥使的韩子仁紧急调了锦衣卫来援,他旁得不管,到了之后先叫人传话,那意思杨廷和绝对不能出来。
随后他面向武定侯。
侯爷可不是一般人,郭良斜眼看着韩子仁,“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挡在本侯的面前?”
韩子仁不敢托大,低眉说:“下官自然不敢挡住郭侯爷。只是下官想提醒郭侯爷,杨介夫公是军机大臣,朝廷命官。郭侯爷若有不满,自可去君前详奏。如今带了人到这里,难道是要强闯杨府吗?”
“本侯不仅要闯他的府,还要打他的人!”
“郭侯爷!”韩子仁提高了音量,“擅殴朝廷命官,这可不是小罪!”
“那是你们锦衣卫,死了个詹秀山就闹成那副丑样!武定侯是太祖皇帝亲封,打一个奸佞之臣有什么?再说本侯也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
韩子仁知道自己搂不住这些勋贵,所以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派人到皇宫里禀报。
朱厚照这几日给吵得脑袋疼,老实说,如果他不是后世之人,开海确实推进不下去,谁会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时候还坚持己见,这得固执到什么程度。
听到又出这么一档子事,他也有些火气,“刘瑾,还是你去吧。将武定侯带过来。”
“是。”
这边还没完事。
那边又来了个小太监,跪下就说:“陛下,太后说想念陛下,若是陛下得空,请去坤宁宫一叙。”
其实哪有什么叙不叙的。
等到了坤宁宫,张太后没讲几句也说到开海的事情。
当然,她讲得很柔软,说:“照儿自小聪慧,治理国政也是异常勤勉。原来先帝在的时候,就常夸照儿,说照儿可为一代明君。本来母后也不应讲这话……只不过近来好像好些家都来坤宁宫念叨,说照儿要把海禁的祖制给掉过来,放沿海的百姓都出去,这会不会出什么事儿?朝廷选了好些个人才,照儿有时候也要听听他们的才是,那些都是老成谋国之人,这么多人都一个意见……总归是有些道理的。”
朱厚照没有说话,他等张太后全说完,还停顿了一下才说:“母后,外人再亲,不如儿子亲。儿子做事情,肯定有其道理。外朝的那些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多时候想讲也讲不清楚,母后听了说不定还头疼。儿子想说的是,往后不管母后听到了什么人说什么话,或者他们再来,恳请母后劝他们能支持朝廷。”
“而不是反过来让儿子这个皇帝听他们的。母后想想,那些人在做什么?不就是想通过母后的身份来压儿子吗?且不说这件事该不该改动。若是这次儿子真的听了母后的,往后这皇帝也就没法做了。因为从此往后反正只要有什么事情,那便往坤宁宫来说。儿子以为,皇帝的君威不在,远比其他的事情都更为严重。”
这话说的不软不硬。维护了母子孝道之义,也把自己的坚持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