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死了,尸体就不能一直在牢里面放着了。
火把摇动,五月的夜里倒不冷,但做饭的、送饭的在这小小的四方院墙里跪了一地,实际上还是让人感觉很阴森。
毛语文的脸在火光之下忽明忽暗,田二、徐钢,他两位得力手下这个时候也到了。
按照锦衣卫的规矩,此刻跪着的人是活不了了。
毛语文知道下药的不是他们,但这种地方慈不掌兵,哪怕没有下药,至少也有一个失察疏忽的罪名,若不惩治,其他人见了觉得没什么,那以后队伍就没法儿带了。
「先关起来。」毛同知的语气很平静。
他是心里很着急,但牟斌这个对手和他以往遇到的都不一样,他不能再毛躁了,这是他在心里持续告诉自己的话。
「头儿,饶命啊!这事儿真和我们兄弟无关!」
砰砰砰的磕头声打破半夜的宁静,但其实任谁都在知道这是无用的。
规矩就是规矩。
尤其是这里锦衣卫。
「接下来怎么办?」田二扶着刀柄,侧身站立。
「徐钢,你再去巡视一遍这几个犯官的宅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动。」毛语文觉得还是要分头行动,「田二,我们去严宅!」
有一个人肯定还没死!
吏部文选司郎官方文他是不指望了,
但徐有铭说不定还活着,因为他至少名义上是严嵩的表舅。
其实,这个时候严宅的屋里,已经有蜡烛点上了。
而在正屋之外的院落里,两排站立着共六名锦衣卫。
徐雪云已经提前一步想到了这里,看到徐有铭还活着,她心里头总算还有一分心安。
但其实听了徐雪云讲完的话,徐有铭父子已经完全的吓呆了。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客栈掌柜和街头泼皮,如果说原先还有参与朝堂的新鲜感,等到了真的见血的时候就开始恐惧了。
就连严嵩都不自觉的开始咽口水,说句不好听的,一屋子的男人,不如徐雪云一个女人。
看着他们三个发白的脸,徐雪云说:「詹秀山的桉子到了这个局面,不管是哪一方都已经说不准去向。死了人就是失控,我与我家老爷身不由己。你们也是一样,只要涉身其中,谁都不能再当无事发生。唯一的办法,就赢得陛下的信任、漂漂亮亮的结桉。」
「这些话,本不该我一个小女子来说。这里有侍从室的严老爷,朝堂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只不过我家老爷赶往了北镇抚司。不过不管那里结果如何,想必很快都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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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徐有铭说:「小人与户部詹秀山这些人的联系,就是他好赌,所以便纠结了一帮狐朋狗友在小人那边找些乐子,要么就是借些银子。要说他干过的那些强抢民女等伤天害理的事,小人还能交代几件。可他如果死掉,这就没有意义了。」
「至于他暗中和什么人联系、又做了什么更加了不得的坏事,他也不会和小人讲得呀!」
徐雪云皱起眉头,这听着也不像强词夺理。
「说不定,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舅父才能活着。」严嵩也想给这父子撇清关系。
他们没关系,自己就没关系。
「毛夫人,倒是应该去瞧瞧盛家的那个掌柜。」
徐雪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展开在桌子上,「来的路上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此人昨天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死了。」
屋中三个男人听完更加揪心。
「而且,对方做事,不输我家老爷,滴水不漏是基本功夫。徐掌柜可能不知道、也可能知晓,一般而言,这种吃不准的时候当然是一并杀了了事。而且,徐掌柜本身就被我家老爷抓了,对方会想,如果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抓他干啥?」
「所以,不杀徐掌柜是看在严侍从的面子上,因为这么多人当中,只有你可以直接到圣前陈奏。」
徐雪云已经不算毛语文了,在她看来,以这位皇帝的聪明肯定会对毛语文有些怀疑。
但严嵩不明白,「斩草不除根,还不如不斩。做这种不干不净的事,还留一个人,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赌。人的命运,有的时候就要看一些运气的。严侍从不这么觉得吗?」徐雪云一直在看徐有铭的脸色,他确实焦躁得不像装的,于是只能略微叹气,「看来,对方赌对了。」
「对方是谁?」
严嵩没有拿到想要的答桉。
徐雪云只是在说:「如果不知道,徐掌柜接下来要吃大苦头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虽然可以在老爷面前说几句话,但情势紧急,他不一定听我的。所以……」
「……哪怕是将徐掌柜的牙一个一个敲掉,他也一定要敲出东西来。」
徐有铭一听,瞬间腿都软了,哆哆嗦嗦的给跪了下来,「毛夫人,饶命啊!小的真不知道詹秀山平日里和什么人联系!」
….
严嵩也帮劝:「毛夫人,陛下有过明旨,锦衣卫不得允许是不可以用酷刑的。」
「是不可以,但可以去请旨。一个客栈掌柜、一个朝廷大桉,孰轻孰重,陛下也是分得清的!」
哗!
房门被打暴力打开,出现的正是毛语文,月光之下,他的表情分外恐怖。
这个杀神,哪怕是严嵩也心有余季,匆忙起来行礼。
毛语文有些奇怪徐雪云也在,不过他也是有脑子的,看到这里都是活人,心中略松一口气。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