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走过来,没搭理其他人,只直勾勾盯着这个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小姑娘。动动下巴,“等我呢?”
温舒唯愣了好几秒才“啊”一声,把手里捏了大半小时的三张一元纸币递过去,“还给你,谢谢啊……再见!”说完没再跟沈寂闲聊,转身忙颠颠地走了。
行出大约一百米,她顿步,悄悄往身后看了眼。
沈寂正在和那个耳钉男说话。隔得远,温舒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沈寂的表情冷漠寡淡不太耐烦,眼底结着一层阴冷寂寂的霜,散漫却难以靠近。旁边的耳钉男却一副很怕他的样子,不住赔笑脸,掏出根烟递过去,又举着打火机想给他点烟……
那时,十七岁的温舒唯忍不住瘪了下嘴。
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人除了长得帅点,和其它混混没什么区别。
……
梦境断断续续。
温舒唯半夜的时候被渴醒,迷迷糊糊地起床倒了杯水喝。舰艇夜间停泊休息,透过窗,她看见海面上方的天空布满繁星。
温舒唯怔怔出神。
她忽然发现,自己或许从没认识过真正的沈寂。
经过近十五日的海上航行,搭载着22名“奇安号”船员的中国海军“194舰艇”终于于7月30号的下午平安抵达亚城军港。
码头上人山人海,围满了前来接亲人回家的群众和各路主流媒体。
军舰上。
“砰砰砰”,詹妮弗和杰斯背着自个儿的硕大旅行包敲响了温舒唯所住的宿舍门。漂亮的拉丁美籍姑娘难掩内心激动喜悦的心情,笑盈盈地问门内:“sue,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过了几秒,房门被人从屋内打开。
温舒唯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扶了扶挎在肩上的包,冲两人笑笑,“走吧。”
三个年轻人一同走上甲板。温舒唯抬眼看,只见身着迷彩军服的战士们已集结完毕整齐列队,形成海岸线上最美的风景线。一众“奇安号”船员们也都拎着自己的行李从宿舍里出来了,大家伙说说笑笑,谈笑风生,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笑容。
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甚至红了眼睛。他激动地走近一名海军小战士,拉起小战士的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不住地道:“谢谢,小伙子,这段日子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大叔,您千万别这么说。”小战士腼腆地笑笑,“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本来就是我们的天职。”
这一幕落在船员们眼中,瞬间在众人心里激起了千层浪。大家也纷纷上前,跟这半月以来与自己相熟的海军同志道谢道别。
刘建国背脊笔直地立在距离队列几步远的位置。这位上校军衔的舰长一贯严肃冷毅的面容也不禁流露出了动容之色。
边儿上,一个年轻干事踟蹰了会儿,上前几步,低声有些为难地提醒:“舰长,送船员离舰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整,还有两分钟就三点整了,这……”
刘建国摆摆手,叹了口气,“再等等吧。”
干事明白过来,点点头不再催促。
数米远外。
杰斯性格开朗阳光,中文说得也很流利,在舰艇上的这半个月,他认识了好几个和他一样喜欢球星科比的士官。都是群年纪相仿的大小伙,虽职业不同,国籍有别,但仍相处得十分融洽。
此时,杰斯正挨个儿拥抱自己认识的中国军人朋友,并诚挚地祝他们好运。
温舒唯找了程英道别。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军人性子直率待人真诚,在她登舰后给予了她很多帮助,温舒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姑娘。
说完话,温舒唯站到了一旁。。
突的,边儿上的詹妮弗反应过来什么,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温舒唯一下,“诶。”
温舒唯:“怎么?”
詹妮弗好奇,用英语道:“我记得你不是也认识一个军官吗?那个长得特别帅的。怎么不去跟他道别?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人家好歹救过你一命,去道个别吧。”
“……”
温舒唯没应声,视线又一次扫过队列中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有点沮丧地叹出一口气。那个人不在舰艇队列中——事实上,从今天起床到现在,温舒唯都没有再见到过沈寂。
或许是因为蛟龙突击队隶属海军陆战队特种大队。他不是舰艇上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在眼前的队列中。
又或许是因为码头上聚集了太多媒体和记者,特种部队的人身份特殊、密级太高,本就要避开这类场合。
蛟龙突击队的数位年轻特种兵,没有一个现身。温舒唯觉得可惜。他们也是大家最想郑重道谢的人。
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吧。
时隔十年的重逢,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
盛夏的亚城温度灼人,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头顶,晒得温舒唯脑子懵懵的,迷迷糊糊,思绪乱飞。又站了会儿,她觉得胸口有些闷,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扭头跟詹妮弗说了句“等我两分钟”之后便留下行李箱去了洗手间。
甲板那头还能听见人声,大家伙和子弟兵们像有说不完的话。
温舒唯站在洗手池前定下神,掬了捧水洗脸。微凉的水流稍稍缓解了全身的闷热感,她清醒许多,呼出一口气,掏出两张纸巾叠一块儿,擦脸上的水。
就在这时,一阵人声却突的飘进温舒唯耳朵。远远的,渐近了,从模糊到清晰。
温舒唯擦脸的动作突的顿了下。
“老何,你马上退伍了。回老家办喜事,可千万别忘了给咱寄喜糖啊。”
“我就不给你寄,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