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阳意犹未尽地在他雪白的脖颈上落下一个嫣红的吻痕,然后轻轻伸手覆上他泛红的眼尾。
被笼罩在他身下的阴影里,陆清竹的眼微微失神,柔软的唇像是颓靡的艳丽花朵,沁出烂熟的红。
他望着他,一语不发只是专注地凝望。
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下,一滴一滴,像是要洗干净所有的,不堪的肮脏的过往。
这令人心碎的,浓郁的栀子花香啊。
从曾经莽撞的年少气盛,到现在温柔的成熟可靠,这个他以命深爱的少年啊,终是为自己撑起了一片蓝天。
他们的爱,埋种于难言的隐忍,破土于嘹亮的宣告,从萌芽到茁壮,每一寸生长都伴随着痛苦与磨砺。第一次学会承担,第一次学会守望,第一次学会隐忍,第一次学会沉默地付出,他碰触着他却从不奢望什么,可这个少年却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爱唤醒黑暗中的他,全心全意的温柔,倾注一生的爱意。
清竹,跟我去帝都吧。
他开口,寂静的世界此刻静谧得像是凝固的水墨。
忘掉这里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
如果你在童年就学会了沉默和隐忍,那现在再去学会宣泄学会欢畅学会无所顾忌的幸福,好不好。
就这么笑着吧清竹。
熬过这漫长寒冷的凛冬后,天终于是渐渐地明晰澈亮。
往后余生数十载,我只要你陪伴。
在他养伤的时候,简竹默不作声地替他解决了一切。
从立案到开庭,他有着他这个年纪没有的稳重和成熟,事无巨细都做得滴水不漏,杀伐果断。
苏家还在想办法给苏汐脱罪,四处找办法托关系。
整件事的经过在网络上宣扬得沸沸腾腾,大概是简竹为了保护他所以花钱掩去了他的身份信息,网络上铺天盖地对于这件事的报道,却无一例外对他的真实身份只字不提。
苏汐和继父的事很快就有了结果。
法院开庭那天他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到场,事后听裴寂川说,官司打得很成功,那个男人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苏汐也因为故意伤害和非法拘禁判处八年有期徒刑、缓刑一年。
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来说,八年的牢狱生活毫无疑问意味着毁灭,意味着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将在冰冷的监狱里度过。
即使她好好表现努力减刑争取早点出狱,这个社会所代表的舆论也永远不会原谅她。
法律或许没有办法给她应有的惩罚置她于死地,但是道德可以。
曾经锒铛入狱的经历会变成刻在她身上的耻辱、嵌进骨子里的剧痛,从今往后,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罪人,这个社会就会一次次提醒她,她曾经犯下怎样的过错,即使她做再多的好事也无法抹去这一点漆黑的污垢。
判决结果公布的那天,苏汐的母亲又来了医院找他。
他躺在病床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扇不断颤动的门。
一下又一下,门外的人一边敲门一边哭得声嘶力竭,就好像现在躺在病床上差一点就死掉的他,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万恶不赦的罪人。
真讽刺啊。
他伸手用力地捂住了耳朵,耳畔歇斯底里的喊叫和脑海里嘈杂的碎语混杂在一起。
头又开始痛了,一阵一阵,神经断裂的撕扯感。
门外响起清晰的脚步声,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有人把神情恍惚的他抱进怀里,胸口灼烫的心跳平息一切嘈杂。
他抬起头,眼里带着惶恐,带着久久未曾释然的痛楚。
别怕。他俯身轻轻吻上他的耳廓,眼里浮动着黄昏细碎的烟霞。
清竹,别怕。
他的语气温柔,说出口的刹那似乎就连流淌而过的时间都泛出碎金般晶莹闪动的微光。
洒落满身的光影,空气里熏染的香气像是落满淅沥雨水般,含着湿润而浓郁的水汽。
原本因为惶恐和不安揪紧的心,就这么慢慢地释然了痛楚。
Bathedinbrightsunshine(沐浴在璀璨阳光之下)
IlosteverythingbecauseofYOUREYES(我因你的双眼迷失一切)
世间万物皆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春去夏至,他在江南草长莺飞的暖风里休养了一整个春天。
假期结束的时候简竹和裴寂川一起回了帝都,林锦阳和他一起办了休学手续,然后把他接到了他的住处,每天细心地照顾他。
四月末的南方已经过了雨季,逐渐干爽的天气不再潮湿,柔软的被子上也有了阳光微微干燥的味道。
林锦阳每天都会把他抱到轮椅上,推着他出去散步。
他最喜欢去的就是街角那家书店,林锦阳知道他的喜好所以为他买了很多书,从《诗经》《楚辞》到诸多海外作家的散文诗集,每一本都被整齐地排列在靠墙的书架上。
每天晚上他都会替他收走床头的书,然后在尚未翻阅完的书页里夹上一枚香樟叶制成的书签。
林锦阳想要给他留下一些春天的痕迹,于是就收集了很多香樟树的叶子,然后在一个日光温柔的午后,耐心地一枚一枚做成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