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竹慢慢走过了那条长街,在路畔灯光泛白的深夜,身旁的人眉眼清晰,影子糅杂着深灰光影浅淡又杂乱地落在青灰地砖上,随着风声低吟簌簌摇曳。
他在十七岁遇见自己此生挚爱,那人如烈日骄阳,带着一身北方大漠的铿锵冷戾踏马闯入江南烟雨,青瓦白墙,朱红窄巷,那人把每扇门扉皆一一寻遍,只为在灯火阑珊处等他蓦然回首,伸手拥他入怀。
可他们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他命中注定生在这座城,死在这座城。
他死的时候烟霞满天黄昏将至,这满城烟雨应着寒风为他下葬。
陆清竹没来由地眼眶一酸,想起那个落日黄昏的疼痛绝望,他心口烫得生疼,干涩的眼里突然有了雾气弥漫。
林锦阳本来想直接把人带回自己的出租屋过夜,可陆清竹抬头看见窗口透出的灯光,就知道今晚李荣强回了家,于是就转身上了楼。
进门的时候客厅的等还亮着,躺在卧室的床上醉醺醺地打着酒嗝,李荣强一喝醉酒就喜欢打他,可今天却心情很好的样子,没对他动手只是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说着醉酒后的胡话:也不知道我李荣强是走了什么好运,居然会有冤大头帮我还了二十万。
闻言,陆清竹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
据他所知,他在这座城里没有任何亲戚,李荣强平日里臭名昭著早就和家里断了关系,他那些酒肉朋友更根本不可能拿出钱来替他还二十万。
那会是谁呢?
陆清竹的心口没来由地轻颤。
床上的李荣强还在继续哼哼,陆清竹敏锐地听见他开口,模糊的言语间打拳的小子这五个字滚烫地刺进他心口的软肉。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上辈子躲过一劫是因为这样
陆清竹突然动不了了。
这个冬夜真的太冷太冷了,萧瑟的寒风穿过碎裂的玻璃窗,他心里的伤又一次被撕开,千疮百孔,每一寸血肉都在抽痛。
他出了门,对面的房间灯还亮着,泪流满面地走上那些青灰的石阶,伸手敲响了那扇房门。
开门的时候眼前的人被他的眼泪吓了一跳,慌张地问他发生了什么。
陆清竹的手指在背后绞紧,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脚尖踮起猛地吻上了对方的唇角。
像是亲吻了一株雨后雪白的栀子,林锦阳心口一紧,唇间落下的吻滚烫又热烈,身前的人踮着脚尖搂住他的后颈,眼里一星半点浸染的泪光,顺着苍白的脸颊落下。
深夜时分的江南雾气环绕,这是陆清竹第二次主动吻他,蜜糖温热的甘甜在他们唇间渗透,带着栀子花甘甜清冽的浓郁香气。
林锦阳被这花香迷了心神,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可此时此刻脑中的理智和清醒被剥夺,陆清竹看向他的目光里雾气弥漫,泪光婆娑摇曳。
这是他们彼此小心翼翼试探许久,从未有过的一次坦诚。
陆清竹闭上双眼,所有的孤勇和执着都在心口燃成一团烈火。
你喜欢我吗?林锦阳,你喜欢我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炽烈到几乎要把他烫伤的吻。
窗外有树,茂盛的香樟割断月光,洒进房间的只剩下细细绕绕的风声。林锦阳握住陆清竹的腰肢,陈旧的书桌上一点摇晃的灯光像是一道被按进柔软的棉被里,灼灼白光燎得背脊滚烫。
陆清竹喘着细细的气,望着他的眼里含着一汪清亮的水光。他凑过去亲他泛红的眼尾,桃花般浅淡的一抹,好看得让他心尖发颤。
清竹,等过些时日,我带你去帝都好不好。
他俯身轻柔吻过那片雪白背脊上的每一道伤痕,浅淡的雾红遮住那些泛白的疤痕,斑驳嫣红被雪白肌肤一衬,鲜艳得像是春日初绽的桃花。
我认识一位很厉害的律师,你继父的事我帮你解决,你以后就跟着我好不好。
陆清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他细细喘气,眼里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其他,清亮水光顺着眼尾滚落在床单上。
那时候他以为唇间尝到的花香会是他往后余生最鲜明温柔的记忆,自从遇见陆清竹他就爱上了江南的栀子花香,那是南方春日的姹紫嫣红中沁出一点雪白,纯白的花瓣透着盈盈不矜的娇艳,花蕊凝着露水,一滴藏着南方千里终焉的云月。
那时候林锦阳不清楚,他只是隐隐地感觉,预感这会是他藏在心口温存数十年的梦。往后余生数十载他都会记得这个月光温凉的深夜,在他怀里绽开的栀子花,那是他在烟雨江南采下的一捧雪白。
他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没有听到,在他沉沉睡过去的时候,身旁的人是如何轻轻抚摸着他手背的伤疤,然后小声地在他怀里说了一声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啊,好甜(呲溜舔刀.JPG)
你会遭会报应的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陆清竹浑身疼得厉害,陷在被子里手脚酸软。
身旁的人还睡着,落拓不羁的五官没了平日的年少锐气,在柔和日光晕染下透出几分少有的安静
这是林锦阳有生以来做过的最甜蜜美好的梦,甜蜜的梦里有花盛开,他梦见他带着陆清竹回到了帝都,春日城南花开,他买了一大把糖葫芦带他赏遍绚烂花海,暖风从南方吹来,满城万紫千红都不及他笑时眼尾一抹浅红。
他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树影胧着窗户,明明是中午房间里却昏暗得像是午后。
他曾经最害怕这样的氛围,满眼灰暗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可此时此刻,他的怀里抱着他心爱的人,萦绕心口的孤独感退避三舍,满心只剩下心有所属的温存心安。
醒过来的时候身旁的人端着一杯水背对着他看窗外葳蕤的香樟,雪白的背脊柔软又妩媚,顺着后颈一路绽出深浅不一的秾艳。
gu903();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