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渡愣了愣,带着点笑意说:离家出走了是吗?
差不多吧。沈瑜有点烦躁地说,能借吗?能我去白水寺找你。
你在哪儿?何渡反问,我去找你,正好我要进城。
我就在我家那条街上。沈瑜顿时没了脾气。
沈瑜到街口的公交站去等何渡,等了大概二十分钟,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沈瑜身边停了下来,然后鸣了声笛,沈瑜想这人神经病吗?正想跟司机理论一番,微信忽然闪了一下。
-D:上车。
第43章☆惊涛骇浪的夜
沈瑜看着眼前的黑色小轿车发愣。
小轿车的副驾驶窗摇下来,沈瑜从窗口看进去,何渡在驾驶座上冲他招招手,快点,来车了后面。
何渡停在公交站边上,沈瑜不敢耽搁,赶紧拉开车门钻了进来,接着何渡一脚油门,小轿车平稳启动。
沈瑜偷偷打量着何渡,有点回不过味来。
何渡戴着一副颜色很浅的墨镜,镜框低低压在鼻梁上,露出半双眼睛。他穿着件浅灰色长袖衬衫,左手袖口卷到小臂,手腕上紫檀念珠虚挂着。
何渡一双清瘦修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整个车看起来都贵了一个档次。
现在的何渡在沈瑜看来,有种陌生又成熟的感觉,很新鲜,很有吸引力。
他清了清嗓子:你居然会开车?
何渡勾勾嘴角:我会开车很奇怪吗?
也没有很奇怪。沈瑜想了一会儿,说,但是也没有很不奇怪就对了。
毕竟你只是个刚上大一的佛修,学车这种事怎么想都挺违和的。但是你都已经在开车了,那就随意吧。
何渡专注地看着前面:我以前会帮寺里运东西,所以高考完就赶紧把本拿了。
意思是说考完之前一直违规驾驶?沈瑜敏锐地抓住了华点。
嘘。何渡笑了笑,伸手到车载电台,拧开旋钮,舒缓的音乐响起,像一条暗色河流,盘旋爬升于两人之间。
何渡一直没说话,也没多问关于沈瑜家里的事,安静地做一块赏心悦目的背景板,车开过路灯通明的大路,随后驶向人迹罕至的山道,窗外慢慢从黄昏变成夜色,星星点点的灯火时而浮起,像缀在河流中的宝石。
二十分钟之后,小轿车停在白水寺的山门前,何渡下了车:要直接休息吗?还是我带你去散散心?
去哪儿散心?沈瑜问,他现在比刚出门的时候稍微冷静了一点,但还是很烦,暴躁的小恶魔被压在心里小声咆哮着,总要找个出处。
跟我来吧。何渡说,咱们先去拿点儿装备。
装备?沈瑜一头雾水,不过也没多问,他现在懒得思考,反正跟着何渡不会有事的。
两个人乘着夜色穿过白水寺,到了后院何渡的房间,何渡把挂在门后的包背上,又递给沈瑜一支登山杖,说:走吧。
要上山?沈瑜接过登山杖问。
对。何渡从包的侧袋拔出一支手电筒调了调,我给你带路。
夜里走山路的体验在沈瑜还是第一次,如果要他一个人来,呼啸的风声还有簌簌的叶子响还真有点渗人,好在他是跟在何渡后面,何渡的手电光亮着,就让人感觉有点安心。
两个人沿着山路向上,很快路过了上次的蝴蝶泉,又爬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到了东山山顶。
站在山最高处,自然而然会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沈瑜望了眼山下,东山这一面朝向的是万顷农田,一片黑暗中只有公路像一条光带蜿蜒在暗色里。
一阵风吹过来,沈瑜缩了缩脖子,何渡从背包里摸出外套,递了过去。
又是这件啊。沈瑜接过来时,竟然有种迷之亲切感,这件外套在他宿舍非法居留了很久,但还是第一次穿。何渡的个子比沈瑜高一点,所以袖子稍有些长,可以盖住他半截手指。
看天上。何渡说。
沈瑜抬头,万千星斗连成一条闪烁的河流,连缀在夜幕之中,冲他眨着眼睛。
一时间有点震撼,有些失语,但又有点难过,难过的心情郁结在胸腔里,盘旋着找不到出处。
我想抽支烟。沈瑜吐出一口长气。
山里不能抽烟。何渡说着,递过来一支剥好的棒棒糖,吃这个吧。
沈瑜低头看着这支棒棒糖,最后就着何渡的手含住,含混不清地说了句:谢谢。
抬头望着天上,星河流动,它们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也无法改变。
愿意说说吗?何渡问,能让你气得跑出来,估计不是什么小事。
好。沈瑜没犹豫。
他太需要这样一个倾诉的出口了,这个人是且只能是何渡。
沈瑜望着天上的星河,讲起了今晚的所见,沈经国的算计,那女人的野心,他的失望与愤怒还有他为什么竟然还抱着希望,他搞不懂自己。
沈瑜讲得很乱,因为心情很糟,没什么条理,不过在何渡面前他不需要条理,只需要说,何渡站在他边上听,眼睛像天上的星一样闪烁。
最后沈瑜叹了口气:我现在就觉得一切都没意义,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想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何渡笑了下说:你现在没有方向,我觉得吧,虽然这话听起来比较浮夸,但是你可能需要有个梦想之类的东西。
我能有什么梦想呢。沈瑜叹了口气,转头看何渡,你呢?你有梦想吗?
当然。何渡说。
沈瑜眨眨眼睛:分享一下?
这个还是算了,没什么参考价值。何渡笑笑婉拒。
沈瑜想了一会儿,也笑了:我吧,好像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可能因为我爸妈没对我提出过任何期望吧。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别人都打篮球,我就跟着打,别人都打联盟,我也跟着打,随波逐流吧,就连高考我都单纯因为师大是我能考上最好的学校才报的。
我觉得现在这个状况,你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何渡说,然后就是,你要为了自己而不是他们活着。
沈瑜又笑了笑,何渡这句话说的他有点疼。
我是个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不知道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沈瑜说。
何渡怔了下,回过头来看着他。
何渡的眼神让沈瑜的心颤了颤,他突然很想倾诉,于是他真的这么做了。
从小我在家里就像个隐形人,在学校同学会笑我,说我是孤儿,我开始还试着去讨好那些人,想让他们对我好一点,但是后来初三的时候有一个人,我把他当朋友,对他很好,最后发现他只是想看我笑话,那之后我就想算了,就这样吧。沈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