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啊?你们出?!这你们
他知道蜀商不可能平白出这笔钱,很快就明白过来:原来尤乾绕了这一大圈,还是希望他能答应蜀商开出的种种条件啊
这也太财大气粗了吧
费岑的心里顿时很微妙了。成都府到底是什么神仙地方,这么富裕的吗?富裕还算了,尤乾不过一个商人,居然开得了这么大的口。朱瑙居然给一个商人那么大的权限?这得是什么样的妄人才敢做这样的事啊
其实如果不是利益有冲突,他还挺希望能有机会结交朱瑙,跟他学学他的手腕和胆识的
尤乾接着道:费府尹,我们蜀商想赚的无非是钱和一点点权,可谢无疾要的是什么,费府尹不知道吗?孰轻孰重,想必费府尹会有明智的判断。
费岑抿抿唇,陷入沉思。
说实话,若是朱瑙和谢无疾之间他一定得接受一个,他会接受谢无疾。原因无他,谢无疾对他的威胁更大,万一拒绝可能性命不保;但如果朱瑙和谢无疾之间他可以拒绝一个,他还是希望能拒绝谢无疾。正如同尤乾所说,放蜀中势力进来无非分掉他的权势,而且过程长,他有时间慢慢应对;但放谢无疾进来,他的脑袋可能就悬挂在裤腰上了。
如果说蜀商出钱粮,为他增加了谈判的筹码,可以让他把谢无疾在外头再多拦一段时日,何乐而不为呢?毕竟谢无疾也不想打仗,没准能答应。
不管金闵会不会同意,他都可以去谈谈看,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良久,费岑主意已定,拱手道:若蜀商当真愿意慷慨解囊,费某便先谢过了。
尤乾笑道:府尹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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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金闵便来官府继续驻军的协商了。
出乎他的意料,京兆府的态度忽然变得比以往强硬许多,连着拒绝了他不少的提议,甚至连之前已经谈好的一些条件也要更改。
金闵越谈越恼火,最后已失了耐心,语气转为威胁:费府尹,若你们不想好好商谈,那此事我们也不必再谈了。我自回延州禀明谢将军就是!
费岑忙笑道:金副尉千万别误会。绝不是我们有意敷衍,只是我先前打算划给贵军的驻地,这几日我遣人去问了那里的官民,没想到当地的官民非常抵触军队入驻,甚至险些闹出动乱来。金副尉也得体谅本尹的难处啊。
没等金闵说什么,费岑又急忙接了下去:贵军到关中驻军的事情,还可以从长计议。不过本尹知道贵军人多,消耗甚巨。因此在驻军之事未商定之前,愿为贵军资助一些钱粮。
金闵一愣。这话的意思是要给他们钱粮以换取时间?
在此之前费岑从未提出过这种方案,金闵挺好奇他想怎么开条件,因此倒也没立刻拒绝:费府尹打算资助我们多少?
费岑可不敢贪这个功,他哭穷还来不及,忙道:金副尉,这笔钱粮其实不是京兆府出的。本尹最近认识了一些蜀商,那些蜀商听闻贵军在北方平乱之义举,万分敬佩,便主动向本尹提出愿意资助贵军。
金闵听到蜀商二字,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费岑立刻报出了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钱粮数目,惊得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金闵谨慎地说:这事我需要回去考虑一下才能给你答复。
费岑见此事有商榷的余地,已是喜出望外,忙道:那本尹就静候金副尉的消息了。
=====
一个时辰后。
什么?蜀人主动提出要给我们提供军粮??午聪听到金闵的汇报,大吃一惊。
是啊。金闵忙将费岑的原话复述给午聪和谢无疾,并且说了蜀商愿出的钱粮数目。那数目又把午聪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午聪简直又嫉妒,又纳闷:不是,我就不明白了。那朱瑙到底是怎么治理成都府的?他怎么能这么有钱?我们怎么就
话没说完,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闭上嘴,偷偷看了眼一旁的谢无疾。
好在谢无疾没有计较他方才的话,只问金闵:你当时如何回他们的?
金闵道:此事事关重大,属下不敢自作主张,因此便和那些官员说属下需要回来考虑之后再做决定。随后属下就赶紧回来请示将军了。
谢无疾沉思。蜀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在关中安插他们的势力?可此举既已被他识破,他们便该知道这样行不通了,为何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又或者,这还是一招动摇他军心的举措?
他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他又想不透彻蜀人的用意。总之无论如何,对方必定没安好心。
少顷,谢无疾道:我不要蜀商的钱粮,只要秦川。你去告诉费岑,仍按原先的条件谈。若他们还执意拖延糊弄我们,我会将军队朝关中再开近三百里。
大军开近,威胁之意便更浓重了。
金闵忙道:是。属下明白了。
金闵走后,谢无疾心中烦闷,取了件披风,道:我出去走走。
午聪忙道:我陪将军一起。
谢无疾不置可否,两人便一起出门去了。
昨日关中下了大雪,今日雪已经停了,可路上的积雪未消,城里白茫茫一片,路上行人也稀少。走在关中古城的青石板路上,竟有一种额外的苍凉感。
午聪走在谢无疾的身后,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前方的谢无疾。
谢无疾是武人出身,并不畏寒,融雪天气里他身上只着两件单衫,又挂一件披风。寒风刮过,他的单衫被吹得飒飒作响,竟他的身形勾勒得十分萧瑟。
一瞬间,午聪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已跟随谢无疾多年,对谢无疾一直是又敬又畏。敬他的用兵如神,畏他的铁腕无情。尤其兵权解禁、混战开始之后,午聪对他是敬之更敬,也畏之又畏。
这一路走来,谢无疾出过许多令他拍手叫绝的奇招,却也做过一些他至今想不明白的举动。譬如眼下就正是他们三万大军的危亡之际。若他是谢无疾,他势必会更狠一些,可谢无疾采取的手段却比他所想的温和许多。
或许,谢无疾并不是无心无情的。只是他从不与人说,因此没有人懂得他罢了。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间茶馆门口。
这是城里最大的一间茶馆,馆里既有说书卖唱的艺人,也有替人掏耳擦鞋的匠人,如此严寒时节,茶馆里倒仍然热闹非凡。
谢无疾在门口驻足片刻,走了进去。午聪连忙跟上。
茶馆里人满为患,一进去便有一股热流扑面而来。谢无疾和午聪刚解下外袍挂在手里,立刻有伙计前来招呼:二位客官,堂里坐还是楼上雅间坐?
谢无疾道:堂里。
哎,伙计忙道,客官跟我这边来。
伙计将两人引到一张刚腾出来的空桌旁坐下,记下他们要的茶水点心,赶紧通知后厨去了。
gu903();无论关中也好,蜀中也好,凡到茶馆里来的客人,品茶绝不是头等大事,聊天吹牛或是听别人聊天吹牛才是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