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瑙已然坐上大堂高位,扫视堂下众人精彩纷呈的表情,微笑道:曾州牧年老体迈,于上任途中不幸重病身亡。消息传回京城,由于事发突然,皇兄一时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选,又想起我正好在阆州,便派人日夜加急给我送来了官印和文书,委我出任。
众人:!!!
这个离奇的故事先不说,朱瑙刚才称呼皇帝什么?皇兄????皇兄!!!!
朱瑙那所谓的皇亲身世,有不少人都听过。然而传闻毕竟只是传闻,这些年朱瑙并未皇亲身份做过什么,人们问他,他也含糊其辞。时间久了,人们就当做是他一次酒后胡言,笑过便罢。但是现在,朱瑙这是光明正大地认了啊!!!
但是,就算你真是皇亲,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这天底下哪有委派皇室宗亲做州牧的?!怎么也该列个侯,封个王吧??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朱瑙接着道:眼下蜀中形势如同水火,我受命于危亡之际,深感责任重大,希望能够妥善治理,恢复民生。诸位都在此任职多年,比我更加深谙官场之道,希望你们往后能尽心辅佐,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官吏们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吓中,一个个惊恐万分,根本听不进他说了什么。
朱瑙打量众人神色,见他们浑浑噩噩,看来是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消化。于是他道:行吧,我暂时就说这些,等我了解更多情况再慢慢说。你们有什么想问的没有?没有的话我就正式上任了。
官吏们面面相觑,没人开口。不是没有想问的,而是想问太多了,可几十个持刀剑的护卫站在边上,谁敢多问啊!嫌自己命太长吗?
忽然,一个黄发男子上前一步,在堂中朝着朱瑙作了个揖。
朱瑙托着腮道:你有问题?问吧。
几十个护卫的目光唰一下全聚集到窦子仪的身上,其他官吏大气都不敢出,全都暗中为窦子仪捏了把冷汗。
窦子仪却没有旁人那般紧张,慢吞吞地问道:朱州牧,请问你为何而来?
四周顿时一片倒吸冷气声。如果是正常官吏上任,那朝廷派遣的官员,名正言顺,有什么为什么的?可窦子仪这样问,摆明了是在质疑朱瑙来路不正啊。什么叫你为何而来?你让人怎么回答,难不成说是为搜刮民脂而来?为榨取民膏而来?
朱瑙打量堂中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窦子仪。
哦,窦子仪。我喜欢这个问题。朱瑙笑了笑,我为何而来?我为治乱而来。还有别的问题吗?
窦子仪沉默片刻,再作一揖:没有了,谢谢朱州牧。说罢默默退回官吏行列。
台下一片宁静,众人心中五味杂陈,各做念想。
朱瑙又等片刻,不见有人开口,便不在此地耗着了。他摆摆手,道:你们回头整理一下,有什么要向我汇报的,明日寅时,我在大堂等你们。另外人怎么只有这么点?是不是很多人没来?偷懒可不行,你们派人去知会一声,该来府衙报道的各级官吏让他们明天都准时来拜见长官。不来的人以后都不用来了。好了,就先这样吧,我再去里面看看。
说罢起身,领着惊蛰等一众护卫,大摇大摆向府衙深处走去。
武人们一走,刚才还跟站桩似的官吏们一个个全瘫软下来,扶墙的扶墙,坐地的坐地。一炷香前,他们听说新州牧到任时有多高兴,现在心里就有多绝望。
钱青欲哭无泪道:趁火打劫的人怎么走了一拨,又来一拨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众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那曾州牧看来是凶多吉少,竟让官印落到奸商手里。这下可好,阆州怕是又要迎来一波新的浩劫了!
唯独窦子仪神色平静,淡声道:他说的话,你们为何都不信?
立刻有一人接茬:窦子仪,你不知道那朱瑙是什么人吧?他
话未说完,便被窦子仪打断了:如今州府里唯一的东西便是一个烂摊子,还有什么可供人打劫的?
众人一愣,竟无话可说。
窦子仪摇摇头,去二堂继续整理公文了。
作者有话要说:钱青不是个坏人,他顶多是蠢。阆州的乱象,最主要的责任人是宋仁透~~
皇亲身份正式开始利用啦!接下来这些官吏们就要一个个傻眼了
第28章这荒诞的世道,突然变得有些盼头了。
翌日一早,朱瑙优哉游哉地来到府衙大堂,大堂里已经站好了几排人。他手里拿着一份昨天要来的名册,问道:到齐了?
官吏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出声。
应该没到齐吧?朱瑙将名册交给惊蛰,你去点点。
程惊蛰于是拿着名册下堂,依次对照着官名和人名核对。
刘汤?
堂下无人应声,惊蛰正待用笔画叉,只听一名小吏轻声道:他被厢兵杀了
那天厢兵作乱,抢走了州府的大量财物,亦杀了不少官员。程惊蛰持笔的手一顿,慢慢划去刘汤的名字。
不多时,点名完成。州府各级官吏原本应有二百五十余人,然而到场的只有一百出头。余下没来的人中,一些是在混乱中被厢兵杀了,还有一些则是被吓破了胆,坚决辞官,抵死不肯再来州府的。
点完人数,朱瑙扫视堂下众人。众人也在看他,目光各异,有些人的目光是质疑,更多的人目光是好奇与探寻,甚至有几人眼中竟闪着期待的光芒。
过了一个晚上,他们已经不像昨天那般绝望猜忌了。正如窦子仪所言,如今州府剩下的只有一个烂摊子了,即便朱瑙想打劫,也实在没东西可供他打劫。他若有什么图谋,那他得先把这个烂局收拾了才能展开他的图谋。而现在,官员们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啊!管他真州牧假州牧,与其再来一个糊弄事的宋仁透,还不如谁能挽救颓势,他们就追随谁。
朱瑙清了清嗓子,慢慢开口:既然人都到了,本州牧便说几句。我虽初任廊州州牧,不过本州的吏治风气之败坏,我还是有一些耳闻的。
堂下众人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朱瑙不会也想来这套吧?!须知廊州吏治风气之败坏,朱瑙可绝不是有些耳闻这么简单,他自己就是这败坏的参与者之一啊!他在阆州经商多年,少不得要打点各级官差官吏。在场便有不少人收过他的钱财,甚至有人主动向他索要过贿赂。
朱瑙一道眼风扫过去,数名官吏与他目光一接触,立刻心虚地低下头去。
风水轮流转,这谁能想到当初给自己行贿的商贾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长官。他若想治罪,逃都没得逃啊!
官吏们心惊胆战,然而朱瑙却没有要清算的意思。
他接着道:吏治风气如何,你们行事如何,其实不必我多说,你们心里应当有数。然而造成如此局面,并非全是你们的过错。所谓上行下效,长官行事不端,下属便有仿效之心。再则法令不严,为恶者不罚,为善者不赏,时日一久,自然人心向恶。
众人一愣,心情逐渐复杂起来。正如朱瑙所言,他们有些人初入官场时,或许亦有一颗清廉向善之心。只是身边人人都贪腐,又不受任何惩罚管制,他们若不跟着贪腐,倒显得吃了大亏似的,亦难以融入周遭人群。
朱瑙道:这些既已是往事,如今我新官上任,你们不是在我治下犯错,前情便一概不追究了。但是你们得记住,从今日起,我会好好整顿吏治,你们必须明礼诚信,严守法纪。谁敢再做贪赃枉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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