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奇:
朱瑙显然没把他的劝告听进去,他只能继续苦口婆心:若是东家真想做粮食生意,何不再等几个月?今年雨水充足,秋日也必然会有好收成。到时候收粮,也会有个好价格。
哦,朱瑙翻过一页,是个好主意。
主意是好主意。然后呢?没有然后。
刘奇那叫一个郁闷。他百般思索,揣摩不出朱瑙这样做的用意。劝又劝不进去,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揣摩朱瑙此举用意的不止是刘奇一个人。阆州城的许多商贾也都注视着朱瑙的一举一动。
打从朱瑙低价清货开始,人们便议论纷纷,不知朱瑙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等他开始收粮,人们更是迫切关注。
这日李绅和朋友约好了晚上去勾栏喝花酒,几人一见面,聊得不是勾栏里的头牌,倒是朱瑙今日的举动。
张翔道:听说朱瑙今日派人去巴州收粮了。他囤那么多粮食,到底想干什么?
谁知道呢?另一人道,为了凑钱,他把几家店面都盘出去了,可真是孤注一掷。
李绅这几天很是神清气爽。朱瑙的药铺关了,他家生意终于回温了些。然而这并没有让他对朱瑙感恩戴德,反倒落井下石: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整日说胡话,做疯事。从前能赚钱是他运气好,这一回,我看他不亏得悬梁自尽,哈!
张翔却有些忧心:我倒觉得那家伙每回说话做事,看似疯癫,却都有几分道理。我听说这回他原本是出城进货,半道上就回来了,一回来就改换门面。若说他只是一时兴起,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没准他知道些什么
得了吧,他能知道什么?李绅不屑,去年是小年,今年必然是丰收大年。除非有天灾,要不然粮价只有跌,绝没有再涨的道理了。
天灾?张翔想了想,也想不明白。
就算真有天灾,他能提前知道?李绅振振有词,他是会观星象还是会算命?真有这本事,他怎么不去赌场算算?还做什么生意?
张翔隐约觉得不对,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哈哈一笑,想把话题揭过。
李绅却仍不尽兴。他冷笑道:朱瑙不是去巴州收粮吗?要是他回来的路上,让山贼劫个干净才好呢!
李绅一语成谶,不出两日,朱瑙的运货队竟真让山贼给劫了。
这回进货朱瑙没有亲自前去,消息传回阆州的时候,他正在看最近的账本。一名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汇报:东家,不好了,咱们的商队在仪陇附近让山匪劫了!
哦?朱瑙不慌不忙地放下账本,是哪个山寨劫的?
伙计道:是长明寨。
打前朝起,昏君不理朝政,朝廷腐败,民不聊生。于是群贼尽出,区区一座山头,最多能有十几个贼寨。贼寨少则十数人,多则数百上千人,官府也奈他们无何。
朱瑙问道:他们劫了多少东西?
伙计苦着脸道:十车粮食。
若是寻常商贾这会儿怕早已暴跳如雷。朱瑙却只似被人挠痒一般,不痛不痒。他淡淡道:看来长明寨是嫌我们的孝敬银子给得不够了。
为了能顺利运送货物,商贾们每年都要给几个山头送孝敬钱,让山贼放他们平安过路,朱瑙平日里也没少给长明寨送钱。没想到从他们的地盘路过,却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东家,那长明寨如此不守信用,我们也不能善罢甘休。伙计出主意道,要不我们找屠狼寨去给那长明寨一点教训?
伙计出的主意也是商贾们常用的法子。这年头官府都治不了山贼,商人们自然也没这本事,唯一能找山贼晦气的,就只有其他更厉害的山寨。那屠狼寨占据七座山头,寨中一千多人,是方圆数百里内最强的山寨。而长明寨则是这几年快速发展起来的一个山寨,虽说也收纳了百十来人,却仍和屠狼寨没得比。如果朱瑙要找屠狼寨出手,必然要出银子当做酬劳,反正左右已经破财了,不如索性再多破点,出口恶气,也好让人知道他们不是好欺负的。
然而朱瑙却并不这样打算。他大手一挥,道:十车粮食怕不够长明寨的兄弟们吃,再给他们送十车去吧。
伙计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什么?
朱瑙已经提笔继续统筹账目了。
伙计在边上傻站良久,才明白朱瑙方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登时瞠目结舌。他磕磕巴巴道:不、不找他们算账?还要再、再给他们送十车粮食去?!说到最后几个字,惊诧得劈了嗓子。
朱瑙笑笑:就当交个朋友。照我说的去办就是。
伙计目瞪口呆地出去了。
过了立夏以后,雨水渐渐多了起来。
这一日,李绅睡到午时才起来,吃点了东西就出门。外面倾盆大雨,等他赶到赌坊的时候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他一进赌坊,就遇到了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
这见鬼的天,雨下了快半个月了也不见停。李绅不住抱怨,我快没一双干的鞋子了。
张翔也是刚淋着雨过来,浑身湿透了。他一边绞着衣服上的水一边道:今年的雨水可真多。
提起这个,李绅的心情忽又明朗起来:雨水这么充沛,地里的收成一定很不错。再过几个月,等庄稼成熟了,我看朱瑙准备拿他那几仓受潮的粮食怎么办!
几人嬉笑着正准备进去找快活,忽见外头一群人雨中疾奔,冲向粮铺,疯了一般抢购起粮食来。
李绅等人一惊,面面相觑,终究抵不过好奇心,过去询问。
出什么事了?
一名大娘刚抢了几袋大米出来,被李绅等人拦下询问。她眼一瞪,扯着嗓门道:你们还不知道?洪水把江堤冲垮了!
李绅等人登时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绅:我举报!这个主角肯定开挂了!
第3章东家莫不是让那些官兵给气糊涂了吧?
洪水怎么会把江堤冲垮?李绅不敢置信,不是去年年底才修的新堤吗?!
大娘扼腕叹息:今年雨水足,连下了几天暴雨,江水大涨,就把新堤冲毁了!
雨是大了点,李绅差点咬了舌头,可哪至于夏季是雨季,每年一入夏就连日大雨。可今年的雨水也不是最多的一年,尤其去年新修了江堤,怎么说也不应该。
大娘摆摆手,不欲跟他多说,抱着几袋米回家,准备放下东西再来抢购渡灾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