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特意贴上脸去,“我不像?”
“——去你的!”殷染笑骂,段云琅便正趁这机会去轻薄她,她长了记性,往床里边躲过去不让他得逞,他委屈极了:“我都要过生了,你不送礼物不说,便连亲一下都不让了?”
她嗤笑,“昨晚亲的还嫌不够?要礼物自去找人要,我猜人家刘垂文大清早来找你,为的就是这一桩呢。”
“我不要他们的,”段云琅缠着她简直要滚到了床上,“你究竟送不送我?”
殷染将食指点在他额头上,慢慢向后推,眼角微挑,清媚一笑,“好走不送。”
段云琅走后,殷染又睡了一小会,终究是没了睡意了,便慢慢坐起身来穿衣洗漱。
她清楚,段云琅今晨这番神女襄王乱七八糟的说法,无非是为了缓开昨晚他一时口误而给她造成的心上阴霾罢了。这样善解人意的少年,让人觉得舒适贴心的同时,却也让人感到危险。
好像自己全都给他看穿了一般。
她摇摇头,又发笑。自己这是何苦来的,大清早同自己过不去?忽而外间有女人声音响起来,轻柔的,仿佛与她的心跳同着节奏:
“殷娘子,圣人谢您那日救了五殿下,特召您去清思殿面圣领赏来。”
***
待刘垂文终于将陈留王请回了王宅,堂屋中的贺寿礼品果然已堆了三四摞。到底是叫阿染说中了。段云琅懒着眼神点检过去,都是些小官和外官,正经三品以上的京官都不敢背这个交结亲王的锅,谨慎得很。不过内闱寺人就不同了,高仲甫、孙元继、封逑、周镜、张士昭、袁贤,一个跟着一个地送来了珍奇物事,他一在宅中落了脚,便开始不间断地迎接内宫中派出的诸多贵使。
明面上的功夫总归是谁也不能欠了谁,对着高仲甫的义子高方进,段云琅笑得和蔼可亲,还命刘垂文拿出了最好的茶来。高方进拿鼻孔扫了一遍刘垂文,轻轻一笑道:“我阿耶还有一句话,你阿耶近来可好?”
刘垂文低眉顺眼地赔笑道:“他老人家还成,只是哪里能有令尊那般健朗呢?”
段云琅听着这两个小宦官左一口阿耶又一口令尊,简直瘆得慌,这时候正好宫里来人传旨,道圣人召,他如蒙大赦,忙朝高方进赔了个礼,便入宫面圣去了。
***
清思殿上,地龙闷烧,空气不通,浓郁的熏香味道令殷染十分不适,仓促换上的重重锦衣将伤口结成的硬痂磨得发烫,疼痒难耐。坐在上首的圣人却自然不会觉察,虽然那双温雅的眼光总是和善地凝注着她的,但她知道,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放下她。
圣人为何要召见她?如要赏赐于她,随便派人将赐物发至掖庭即可,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若是为了她“教坏”七殿下的事而欲惩罚于她,就更不该召见她了吧?
“这一回,多亏了殷娘子舍身救下五郎性命。”段臻微笑道,“殷娘子想要什么赏赐,只管提来。”
殷染跪在殿中,她有些晕沉沉地,只道:“婢子只是情急而为,陈留王天潢贵胄,自有洪福保佑,婢子不敢觍颜叨赏。”
段臻如是问了数遍,来来回回,她就是什么都不要。段臻只得命中人去取了点首饰赏她,又道:“小七朕是不能交给你了,不过除却积庆殿,这三宫之中,乃至十六王宅,你想去哪里,朕都答应。”
殷染蓦地抬起头来,目中光芒微闪,又立刻低下头求。
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却只是压低了声音道:“婢子……婢子还未想过……”
“那朕也不强迫你了。”段臻温和地道,“你过去与大郎不是相交甚笃?若有空时,可去陪陪他。掖庭的贱役也不必做了。”
殷染谢恩告退,段臻身后那扇图画二十四孝故事的十二折云母屏风背后,缓缓转出了一个人来。
段云琅容色苍白,眼神阴郁地盯着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