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一听,蹙了蹙眉,并未答话,只望着门那边。
不久,王家的曹管事走了出来,到二人跟前向妙玉行了一礼:“方小姐,实在是对不住,六爷吩咐小的给您带一句话。”
从他那句“对不住”开始,妙玉心头已有些不好的预感,脸色也愈发难看了:“你说便是。”
“六爷说了,让您不必再来,老夫人这边他自会照料着,往后您就是晋王侧妃了,该避嫌的还是得避嫌。”
妙玉闻言,登时脸色煞白。原先她因为在晋王府的遭遇,面上已经没了血色,眼下听闻管事的传话,于那苍白之中,更添一分青灰惨淡,简直令人不敢多看。
不等她说话,旁边的百螺已气得高声叫起来:“这叫什么话,从前咱们小姐那样悉心周道地照顾着老太太,如今连大门都不给咱们进了,简直是忘恩负义!”
妙玉一把拉住她:“曹管事,小丫鬟年纪小不懂事,嘴上又没个把门的,你别放在心上。”
“这是自然。”
曹管事带着门房走了回去,又将大门砰地关上。
百螺心有不平,还欲再说,一转头看到妙玉的脸色,登时说不出话来。
妙玉看着眼前这道紧闭的大门,忍不住将身上的锦帐裹得更紧,却无法驱散半分寒意。
他一定是知道了上回恩觉寺的事。
一声轻笑从她嘴里轻轻飘溢而出,似叹非叹。
干脆连门都不让她进了,果真绝情。
安顿好刑部的事,王彦便亲自将语嫣送往宋府。上了马车没多久,她突然想起什么,在他怀里惊动道:“王叔叔,我给您的东西还没……”
他忙将人搂紧了:“太子殿下已经给我了,你坐好,莫非又想像上回那样?”
她下意识就道:“上回哪样?”
话一出口,蓦地想起那次梅花宴回来的路上,在马车里撞着他的窘迫情境,顿时涨红了脸,飞快地扭过了头去。
她今日穿着男装,头发也全部用一块淡蓝色的布巾团住,露出了一段白皙纤长的脖子。几根轻软的秀发从头巾里跑出来,落在她的脖子上,毛茸茸的引得人想要摸上一摸。
他望见那个白生生的耳垂一点点地染上浅红,圆嘟嘟的像颗樱桃,不禁扬起了嘴角,一开口,语气却稀松平常得很:“怎么,你记不起了?”
语嫣双肩一抖,两手抱住了自己,跟想起了什么不该想起的东西似的:“一点也记不起了!”
他上前将人拢住:“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就帮你也记起来……”
语嫣羞得说不出话,只伸手在眼前的这只胳膊上捏了一记。
他正想再逗她几句,却突然一顿。
她是这样怕羞的性子,三言两语都能让她变作如此,若在那所谓梦境之中,晋王真的对她……
就算那真的只是梦境,于她而言却仿佛是……身临其境,当中苦痛钻心,绝不会少半分。
一念及此,他脸上的笑意也在眨眼之间淡退无踪。
语嫣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没听到他开口再说那些话,暗暗松了口气,人也松缓下来。
她望着横在自己腰上的手,想起早先在刑部堂内的种种,忽而问了一句:“王叔叔,您怎么知道那叶大小姐腿上有疤呢?”
王彦一顿:“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她扭过头,睁着大眼看他:“只是觉得奇怪,若伤在那种地方,您怎么会看得到?”
王彦原本还希冀从她眼里看到点别的东西,却见这两个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儿乌溜溜地朝着自己看,没有半分异色,只是真正纯粹的好奇而已。
他一笑:“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语嫣眼珠一转,笑眯眯道:“我觉得就是您胡诌的,肯定没有这样的疤,叶大小姐脸皮薄,自尊心强,才不会给人当堂查验呢。”
王彦失笑,伸手在她额头一弹。
语嫣咝了一声,捂着额头瞪他:“我说错了么?”
“没有。”
“那您还打我?”
王彦睨她一眼:“用词不当,理应受罚。”
语嫣更加不服:“那您说,您那不是胡诌又是什么?”
他垂眸看过来,却不说话。
语嫣一见那目光,登时觉出几分熟悉,好像他每回要亲她以前都是这种眼神……她一个激灵,忙捂住耳朵转过身去:“我什么都没说。”
回到宋府,换了一身衣服,语嫣照例去往老夫人的院子看望。
自宋归臣死后,宋老夫人一直都没下过床,仍然是神志不清之态,平素是常山和他们几个小辈轮番照看。
老夫人神志不清,连谁是谁都不太分得出。倒也是因为如此,见了语嫣,也没像那日在刑部一般生出嫌恶之情,只是偶尔会跟个孩子一样抓着她的手喊着归臣、归臣。
这会儿,走到屋门口,语嫣隐隐约约听到有抽泣的声音,脚步不由一顿。
再一细听,好像竟是……归雪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