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教的案子,当初皇帝已下旨让晋王协从查案,官差虽心有迟疑,却不敢表露,只躬身告了退,关门后立即使人去向王彦通禀此事。
这会儿,品莲瘫坐在凳子上,低着头鼾声微微,是个睡沉过去的模样。
晋王扫了一眼他腰腹上的裙边,念及先前得到的消息,又想到方才短短的一瞥,那句“我讨厌你”仿佛飘回他的耳畔,使他心中一刺,霎时间阴霾笼罩。
他抬起腿,一脚踩在品莲的伤口上,狠狠碾压。
品莲闷哼一声,猛然睁眼,看到晋王的动作,倒吸了口气,却仍是一笑:“晋王殿下,久仰久仰。”
晋王的脚没松开半分,望着他目光阴沉道:“孤不是王彦,没工夫和你耍花腔,说,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到大越!”
暗红的裙边又泛出鲜亮的红色,品莲脸色苍白,那抹笑却更深了:“殿下心里不是清楚得很么?”
晋王一顿:“什么意思?”
“叶驸马是怎么死的您心里没个大概?”
晋王眼睛一眯:“你知道多少?”
“这还用知道?猜一猜便是,”品莲嗤道,“叶驸马一死,长公主一心以为是张廉下的手,叶家和张家自此也算是彻底决裂了,结果和长公主私交颇深的晋王殿下反倒把府里的张侧妃宠上了天,这是什么意思,恐怕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晋王冷冷地盯着他:“孤就问你,指使你来大越的和杀死叶其铭的,是不是同一群人?”
品莲深深地看着他:“殿下,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些人是敌还是友,只要能够帮你谋成大事,你何必管他是谁呢。”
晋王瞳仁一缩,杀气显露。
品莲觑着他道:“而且殿下不是已经有决意了么?只要坐上那个位置,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人也是一样,没有谁是你得不到的。”
晋王一震,眼前浮现出那张如雪玉一般洁白无瑕的面容,目光骤深。
他缓缓地收回脚:“的确如此。”
取叶其铭性命的人,是故意栽赃张廉,使得张叶两家反目成仇,逼迫他做出决意。
如今他娶张如雪进府仅仅是第一步,想坐上那个位置,他必须得让张廉站到他这一边。
要做到这一点,简直难于上青天。
像羡林张氏这样的大家望族,从未在历史上的朝代更迭中有过偏帮,一直以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先前他虽有心谋事,对待叶家却有所动摇。而暗处的这群人,不管是什么来头,杀死叶其铭就是为了把他逼到毫无退路,只能谋反。
如今他既已和叶家决裂,就必须要得到张家的这个助力,否则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殿下是个明白人,”品莲笑吟吟道,“对待女人也是如此,一味强逼只会适得其反,投其所好才是上上之策。”
晋王眼刀一扫:“你想说什么?”
“啧啧,没想到殿下阅女无数,却还不及清心寡欲的王大人更懂女人心。”
晋王原本只是眉头一皱,待回味过来,登时目光一凝变了脸色:“你是说王彦他……”
品莲似笑非笑,并不言语,眼里的意味却已表明了一切。
晋王面上千变万化,阴晴不定,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他如今回想起从前的种种,更觉得品莲所言不假。怪不得王彦对那丫头如此照拂,明明先前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上过心。
怪不得当初在王家,他是那副态度,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却不知为何在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令他涌起阵阵酸恨之意。这种感觉,仿佛积沉已久,乍然涌出,竟令他恨不能……立马将王彦除之而后快。
品莲好整以暇地看着晋王变幻莫测的脸色,勾起嘴角道:“不知道我把这么有趣的事告诉了殿下,殿下能许我什么好处?”
晋王分明沉着脸,却突然唇角一动,露出极为诡异阴森的一笑:“品莲,你行走江湖江湖这么多年,难道就不知道要先讲条件再亮筹码么?”
品莲目光微变,就见晋王略一抬手,一直默默在他身后的带刀侍从忽然两步上前,两手按住品莲的鬓发处,咔嚓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
这一下来得太快,品莲几乎还没来得及惊异,就已经咽了气。
晋王注视着眼前这具尸身,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只淡淡道:“把他腰上的东西解下来。”
侍从依言照做。
他拿过被血染得不成样子的裙边,猛然攥紧,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语嫣几人到了王家,正要往王老夫人那儿过去,刚进前院,却见云湖已经等在那里,不由奇怪。
云湖上前朝语嫣一福身,低低道:“小姐先随奴婢去揽月轩,咱们边走边说。”
语嫣看她脸色微微冷凝,便不敢迟疑,忙应了声好,随她一道往水月园走去。
眼见云湖有意绕路抄了小道,语嫣愈发疑虑。
穿进紫竹林,眼前昏暗下来。云湖朝四下看了一眼方开口道:“小姐不知,今儿那位叶大小姐突然上门来来拜访咱们老夫人,看情形是……来者不善,老夫人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才叫奴婢到前头守着,等您来了先把您引去揽月轩避一避。”
语嫣闻言,心头一跳:“老夫人怎知她是冲着我来的?”
云湖边走边道:“您不知道,从前也有过这样的事,郡……叶大小姐回回总能凑着咱们六爷回府的时候登门拜访,六爷若不在府里,她顶多是差人送礼过来,绝不会亲自登门,上回您也是见到过的。”
语嫣点头,云湖接着道:“这回咱们府里前脚才得了消息说您要来小住,这叶大小姐后脚就来了,中间隔了也不到半个时辰,实在是叫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