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莞尔:“倒也不全为了文雅。”
“好还是不好,你倒是给一句实在话呢,可千万别想糊弄过去。”冯宛道。
郑芳树不由得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嗔怪道:“冯姐姐。”
语嫣看了冯宛一眼:“我不太懂作诗,方姐姐的诗我听着觉得很美,只不过……只不过眼下是冬天,这诗写的是春,听起来虽然美,却不太应景。”
妙玉一怔,冯宛一撇嘴道:“你这算什么歪理,难道在冬天就不能写春天的诗了?这又是谁定的规矩?诗里写到山,论诗的人难道就一定得在山上么?”
“……我本来就不太懂。”语嫣道。
郑芳树道:“我觉得宋姑娘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妙玉姐姐的诗自然是极好,只是眼下这个时节的确不如在春天的时候应景。”
冯宛对她这和稀泥的话颇为不满,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今儿我大哥也来了,到时若遇着他,再叫他评一评。”郑芳树道。
语嫣奇道:“郑姐姐的大哥是谁?”
妙玉:“是礼部侍郎郑公子,他长于此道,若论吟诗作对,恐怕同辈里很少有人能比得过他。”
原来是他。
语嫣想起上回在街上听到的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眸子一转,并不作声。
冯宛:“郑公子不仅作诗作得好,模样也俊得很。”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郑芳树,挑唇一笑:“不过,比起舞文弄墨的人,想必郑妹妹还是更喜欢那些挥枪动棒的。”
郑芳树一愕,又听她道:“上回我可是亲耳听见你替那位淮阳侯说话……”
“冯姐姐!”郑芳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妙玉皱眉看了冯宛一眼:“这话可不好胡乱在外面说的。”
冯宛见郑芳树真有几分恼了,便也有些讪讪的,轻咳了一下不再作声。
此时,有个丫鬟上前福了福身道:“请问这儿有没有哪一位是宋家二小姐?”
“我是。”语嫣道。
丫鬟脸上登时露出一抹喜色:“可找着您了,奴婢听月,是长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奉殿下之命请您过去一叙。”
闻得此言,不仅仅是语嫣,妙玉等人也有些疑惑。
但是长公主身份尊贵,既然她有此一请,语嫣当然推脱不得,只有跟着听月过去。
郑芳树忧虑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叶沐卿骄纵蛮横,长公主却是霸道阴狠,母女二人都不是好惹的。且公主殿下素来心高气傲,目下无尘,怎么无端端的竟会请一个头一回才照面的世家小姐过去小叙?
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妙玉看着梅林远处语嫣二人远去的方向,回眸对郑芳树一笑:“今日宾客众多,又是在陆家,长公主怎么会无端生事?恐怕是见语嫣模样生得好,十分新鲜喜爱罢了。”
冯宛亦道:“可不是,我们要是贸贸然地过去,闹出什么乌龙来,多半是会得罪长公主。”
语嫣因为先前突然显现的画面所扰,仍有些神思不属,一路跟着听月穿行在梅园,并未留心四下。等听月停下脚步,她蓦地抬头,才惊觉不对。
眼前仍然是满眼交错的梅花树,却仿佛是什么偏僻的角落,举头四望,几乎寻不见任何楼阁屋宇的形迹,只有空荡荡的天和绵延不尽的红梅。
“这里是哪儿?公主殿下呢?”她问道。
听月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前面:“小姐莫急,其实今儿要见您的贵人是另有其人。”
语嫣皱眉:“你们怎么能……”
听月却道:“您放心,贵人只是倾慕于您,想与您说几句话罢了,有奴婢在这儿望风,不会有事。”
语嫣的眉头皱得更紧。
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抬眸朝方才听月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那树影枝斜间仿佛有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见语嫣停滞不前,听月便道:“不过是见一面的事,小姐如此犹犹豫豫,反倒把事情变得麻烦,再者,殿下交待过奴婢,事必要将此事办成,小姐若是不过去,奴婢是怎么也不会让您离开的。”
语嫣倒吸了口凉气。
这简直就是威胁强迫。
语嫣紧抿着唇,仍然没有动作。此时,那个身影仿佛朝这边走了过来,原本朦朦胧胧的一片青影渐渐变得清晰,淡淡的碧色慢慢地变为深青色,在一片红梅之中,分外孤绝寡素。
不知怎得,语嫣竟感到有一丝凉意从脚底心窜上来。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却给听月一把从后面扶住反往前推了几步。
等她稳住身形,再抬头看时,终于看清了那迎面走来的人是谁。
一身深青色华服,信步悠然,却气势逼人。那冷冽深晦的鹰目,正如她噩梦中所见,只需一眼,就能令人彻骨生寒。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晋王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笑容。
语嫣僵住,一转眼,原本在旁边的听月却已消失不见。
她死死按耐住想要扭头跑开的冲动,硬着头皮福身见礼:“见过殿下。”
晋王微抬着下巴打量她,今日群芳共聚,本是争艳出头的好时机,而她却仿佛全然没放在心上,不仅衣裙简素,钗环几无,竟还不施脂粉。然而越如此,却越是显得佳人如玉、浑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