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刚才不小心把她吓哭了。时尉拉着自己的头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待时纺,他总是没办法的。现在哪怕是医院失火了,时尉可能都要比现在要来得冷静,能够采取应对的措施。但是像时尉这样哭了,他就没有办法了。
路远之也不会哄孩子,但瞧着低着脑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挂的时纺,他也瞧着心酸,没办法放着不管。
纺纺啊,别哭了,哥哥带你去买糖吃,好不好?路远之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真哄小孩的话。
时纺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在时尉面前她还能哭得肆无忌惮一些,但路远之既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十分亲密到能在他面前这么狼狈任性的大哥哥,于是她憋红了脸想要把哭泣的样子给止住。
但是眼泪这种东西跟水龙头似的,收不回去。而且不止是收不回去,想哭的欲望也是很难收回去的。
时纺松开了死攥着时尉的手,两只手一起在脸上将眼泪乱抹掉,但是她越是擦越是哭得厉害。大庭广众下被人围观哭泣的羞耻和怎么也停不下来的着急在心里交织着,急得满脸满脖子通红,一抽一抽得都要憋过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时妈妈眼尖,老远就瞧见这里有骚动了,甩着手急急跑过来,搂住时纺就拍她,不哭不哭,不着急不着急啊!
怎么了?是不是哥哥有招你了?咱不生气了,妈帮你打他!说着,时妈妈就挥着手往时尉的身上啪啪拍了好几下,走走走,赶紧给我走远一点,别在这里招人烦。
时尉脸上的着急逐渐被无奈代替:好了好了,我走了,是我不好,纺纺不哭了哈,哥哥马上就走!
说着,时尉也反应过来时纺这是不好意思了。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有羞耻心了,越是着急,越是难受,得给他缓一缓才是。
时尉拉着路远之就走:同志你好,我是136号的家属,能麻烦稍微把这单延迟一下吗?时尉找了服务台的护士递了单子问。
你要延多久,现在是131,我给你移到140后面吧。
可以的,麻烦你了。
时妈妈抱着时纺找了一个人少一点的角落,时尉没跟上去,不过找了一个能瞧见的地方和路远之待着。
纺纺怎么突然哭了?路远之有些好奇。他这几天和时纺玩得超出时尉想象得好,时纺有点疯丫头性格,闹闹腾腾的充满活力,但是又不会任性捣蛋,路远之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我也不知道。时尉苦笑,和我说想回家了,突然就哭了。
是在医院里见这么多人不习惯吗?
不是。时尉叹了一口气,她说想回,就我老家。
两人都没再说话。
时妈妈哄了半天,总算是把时纺给哄好了。
好了,下次可不许这么闹了啊,你个再欺负你,你就和妈说,妈打他!时妈妈拉着时纺过来,看到时尉又忍不住生气,你怎么当哥哥的,这么大的人了还分不清场合,让让她怎么的!她虽然没能从时纺那里问出什么来,但大概也能猜个一半,反正照着以往的经验,把锅推给时尉就行了。
时尉连忙认错,又保证下次绝对不这样了说了一通好话才让时妈妈放过他。
时纺躲在时妈妈的身后,红肿得跟兔子似的眼睛忐忑不安地盯着时尉,然后又在时尉的视线扫过来时飞快地移开。
路远之看着时纺若有所思。
时尉中午吃过饭就跑了。他这段时间请了假,前段时间也请了假,学校管得严,之后想在请假就比较麻烦了。所以有空闲的时间的话,他就会去跑两个店的事情。
时妈妈在厨房里忙活着肉,她知道儿子每天看书跑生意累,所以就想着给他多准备点肉补补身体,肉干什么的比较方便,随时随补,所以她这些天都在弄肉干。
饭桌上一下就剩了路远之和时纺。
时纺,埋着头在那吃,瞧着像是饿极了,也像是心虚。
纺纺,公园那边最近来了一个耍猴的,你瞧过耍猴没?吃完饭了我带你去看吧。
耍猴的?那是什么呀?时纺在书本上见过猴,但还不知道什么叫耍猴的,一听路远之这么说,兴趣就被勾起来了,仰着张沾了汤的脸好奇地问。
就是有人带着小猴小狗过来给我们表演节目的,可好玩了。路远之稍微给简单描述了一下,时纺就坐不住了。
去去去,我要去!说着,她又埋下头飞快地往嘴里塞起饭来。
不急不急,慢慢吃,吃完了我带你去看。
现在没什么娱乐活动,燕京这边有耍猴的,但也不是天天有的。所以路远之带着时纺去公园看小猴子的时候,那里已经挤满了一顿的小孩大人。
他俩去的时候正好是小狗带着面具披着红披风拿着小木剑骑在一只哈巴狗上演大将军,大摇大摆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笑。
时纺第一次见到真的猴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哈巴狗,哪怕是俩小动物啥也不干都觉得好玩了,更别说两只小动物都受过训练,演起戏来的样子滑稽又好笑,时纺被路远之抱着笑得东晃来西晃去直乐。
演得差不多了,耍猴的人那出几根杆子让小猴上去边爬边耍杂技边要钱,路远之给了两毛钱让时纺给小猴,时纺本来看那两毛钱还有点舍不得,但是小猴拱着手到这边来的时候,又乐颠颠地把钱递了过去,一副小心翼翼兴奋的模样。
收了钱,耍猴让又让小狗小猴配合着来了个钻圈,然后才收摊。
回去的时候时拉着路远之叽叽喳喳,一路小嘴没停过。
路远之瞧着她一脸高兴的样子松了一口气。
下次我要带我哥也来看,他笨死了!后空翻都不会,还没那小猴子厉害呢!
这会儿又不生你哥的气要带着他一起来啦?
时纺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也没生我哥的气啊是我自己不好
路远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哥也没生你的气,他和我说了,说他最喜欢纺纺了。
时纺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哼哼哧哧地道:我也最喜欢哥哥了,他是最好的哥哥。我就是我就是想爸爸了。
很快就能回去见爸爸了,等医生帮纺纺的病治好了,就能回去见爸爸了。
时纺停住了脚步,路远之耐心地等着她。
时纺沉默了许久,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路远之说:远之哥哥,我不想治病了。
路远之有些克制不住惊讶:不治了?为什么呢?
时纺又低着头开始踢路上的石子,声音小小的:我的病治不好的,得花好多好多钱,我不想花钱了。
路远之心里一颤,蹲下身将视线和时纺对齐:可以治好的,钱也会有的,你哥能挣好多好多钱呢!
可是、可是时纺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本来也就是个赔钱货,我不想让哥哥赔更多了,而且爸爸妈妈已经很辛苦了。都是因为我,我们家欠了好多好多钱。
路远之突然失去了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