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想,要是陈落知道萧桐拒绝交流是因为这个,非哭了不可。
不过总算从萧桐这里知道了点东西,景行想着待会儿去和陈落说说,以后别穿白大褂不就行了。
晚上又哄着萧桐喝了一碗海鲜粥,吃了一个白煮蛋,把萧桐哄上床睡觉,景行才离开。
萧桐现在依旧无法自主入睡,不过用镇定剂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半夜惊醒,吃半片安眠药,也能睡到第二天早上。
景行不在的时候,萧桐就表现得消极多了,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完全封闭对外界的交流,但话也不多,往往是别人问她五六句,她也不定能答上来一句话。
早上,一个阿姨给萧桐梳头,一个阿姨给萧桐洗脸,问道:萧桐,早上吃虾饺好不好呀?
或者吃汤包,大前天阿姨给你包的,记不记得?
你要想吃馄饨、米粉什么的也行,只管跟阿姨说,阿姨给你做。
两个阿姨都是南方人,又很健谈,你一句我一句,一下列出七八种食物供萧桐选择,萧桐都给她俩绕晕了,干脆低头玩自己的手指。
正好陈落来查房,带着笑走进来,说道:刘阿姨,赵阿姨,您俩都把我说馋了,见者有份,我先说啊,我想吃汤包,最好是蟹黄的。
陈医生尽给我们出难题,这会儿做蟹黄汤包,哪赶得及哟,只有鲜肉的,您吃不吃吧。
吃吃吃,要说我运气好呢,给萧桐治疗这段时间,光二位阿姨的手艺就尝了好几次了,现天天就想着吃阿姨们做的好吃的,一到放假我都头疼。陈落把两个阿姨夸得喜笑颜开,才转头笑眯眯地问萧桐,萧桐,今天听我的,就吃汤包行不行?
陈落没穿白大褂,眉宇间和善了许多,萧桐嗯了一声,就算同意。
两位阿姨出去拿早餐,陈落就在病房里和萧桐闲聊。陈落能问的问题不多,无非是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做噩梦?还记不记得噩梦的内容,又问萧桐今天心情如何,有没有什么想干的事。
萧桐一一回答,刨去重复部分和语序混乱的内容,有用信息并不多,陈落尽量根据萧桐的回答和微表情来判断她的思维逻辑、语言组织能力、对周围认知能力是否提升,萧桐现在看上去正常了,不精神失常,也不闹,对外界也有了感应,可她的思维混乱,言语无序,妄想症也异常严重,距离康复还差了很远,景行觉得萧桐马上就要好起来了,陈落不愿打破她的希望,实际上萧桐的病情要想真正好转,还得从她最不愿面对的那件事入手。
晚上,莫夕原又给陈落打电话,陈落已经睡着了,被莫夕原吵醒,懒洋洋地调侃:莫姐姐,现在都快凌晨十二点了,你每天大半夜地来骚扰我,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莫夕原也不恼,轻笑着道歉,又问萧桐情况。
陈落道:莫姐姐,你们莫家手眼通天,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帮我调查调查?
调查什么?
萧桐的过去。
这不是陈落的一向作风,对于病人的隐私,陈落向来给予最大的尊重,只是萧桐的情况实在太过特殊,如果没有外力介入,依萧桐的个性,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说。
如果是普通病人,哪怕一辈子不说,陈落也是尊重的,但其中又牵扯了一个景行,要萧桐一辈子好不了,那景行也得跟着受一辈子的罪,倒不如来个痛快的。
好,你想让我查什么?
家境、履历,什么都好,只要是关于萧桐的,我都需要知道。陈落想想,提醒道,对了,萧桐是上榕县人,你可以从那里着手。
上榕?莫夕原眼神闪了一下。
多年的从医直觉告诉陈落,莫夕原对上榕肯定有什么不一般的感情,不过这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了,她道:对啊,上榕。说完就挂了电话继续睡觉。
陈落这才想起来,当年俞家危机,俞老爷子把俞轻寒送出去避风头,好像也是送到上榕县。
怎么这么巧,这么多事,竟然都发生在一个小小的上榕?
莫夕原想,如果萧桐也是上榕县人,说不定可以顺便打听一下她是否听说过自己的妹妹。
莫夕原派过去的两个阿姨心善,对萧桐也好,萧桐看到她们,总想起自己奶奶,一面感激她们,一面心怀愧疚,又相处了一个多月,终于让她们近身,萧桐的自理能力也恢复了一些,洗漱吃饭都没问题,只是洗澡的时候,两位阿姨非得跟进浴室里,弄得萧桐很不自在。
萧桐啊,你也别怪阿姨们不懂事,只是阿姨答应了要照顾好你,万一你在浴室里寻了短见,阿姨可怎么交代哦!
我不会的。萧桐道。
会不会的,我们不盯着点,总是不放心,这样,你洗你的,我们背过身去不看,这总行了吧?
萧桐想想,只好无奈答应。
那天萧桐洗澡的时候,刘阿姨想起来给萧桐擦水的浴巾没拿,于是转身去拿,瞥见萧桐的后背,笑道:萧桐背上这胎记可真怪,不像胎记,倒像被人咬了一口,留下了两排牙印子。
萧桐背对着她,不安地往里缩了缩,尴尬道:我从出生就有,大概是上辈子欠了谁的债,被人咬了一口,记着这辈子要找我来讨吧。
瞎说,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你年纪轻轻,倒比我这个老太婆还迷信。
第62章被人爱是什么感觉
莫夕原一直记着陈落的话,派人在上榕调查了一阵子,可居然一点东西也查不到,萧桐的档案被人抹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没在上榕县出现过一样,她又查了萧桐的背景,发现萧桐的背景极干净,土生土长的江禹市人,父母双亡,孤儿院长大,连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的就读记录都很详实。
这实在太不对劲,俞轻寒是在上榕认识的萧桐,说明萧桐就算不是上榕人,也有在上榕求学的经历,但根据送上来的资料看,除了大学之后去法国深造外,萧桐连江禹都没出过。
只有一种可能,萧桐在上榕的生活痕迹被人人为抹去了。能有这么大本事的,除了俞家,莫夕原不做他想,可她不清楚俞家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她特意抽出了一个下午的空闲,打算找俞轻寒问个清楚。
俞轻寒那点小病早就好了,可每天依然在医院里晃荡,要么在自己房里待着,要么去偷看萧桐,其余地方哪儿也不去,连跟了她许多年的保镖都惊异,怎么俞家二小姐真的转性了?什么时候见她这么修身养性过?
莫夕原推了下午两个会还有晚上的一个慈善晚宴,终于空出几个小时时间,拿着手下送上来的调查记录到二院找俞轻寒问个明白。她到俞轻寒病房时,俞轻寒正在写字。
俞轻寒从小性子顽劣,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没个长性,那年她才四岁,看莫夕原和俞轻明学字,没人陪她玩,她百无聊赖,便也跟着学,可惜坐不住,总是学得断断续续的,不过她聪明,悟性又高,拿着千字文写了半个月,字还没写完呢,倒是把书背了个七七八八,连教书的先生都夸,说难得见到俞二小姐这样聪明的孩子。可惜她这聪明劲儿没用在正地方,成了伤仲永,书没好好念,字也没练出来。莫夕原瞥了那幅字一眼,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笔墨挥毫,潇洒飘逸得很,实际形神俱散,也就唬唬还没入门的外行人罢了。
但俞轻寒自己倒写得极专注,豆大的汗珠从额上落下都恍若未觉,她桌上摆着的茶早就凉了,莫夕原倒了那杯残茶,给她换了白水,放在桌上,笑道:难得见你这么认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