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许科长犹豫一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一张照片,出示给众人。
照片上是一张黑色的类似银行卡的塑料卡片,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右上方印着“vip”,中间是“水疗中心”四个大字。
李茜凑过头,好奇地问:“这水疗中心是做什么的?”
“这水疗中心啊……”王瑞军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却见其他几人纷纷咳嗽起来,连陈法医这腰椎间盘突出的也在一个劲儿地咳嗽,他连忙闭上嘴。随后众人集体一本正经地专注于案情本身的讨论,对李茜的提问充耳不闻。
许科长继续说:“我判断是叶剑临死前从钱包里抽出卡片,藏到了身下,又把钱包往远处草丛里一扔,大晚上凶手很难发现他的这个小动作。这张卡片藏得如此隐蔽,可见叶剑一定是想透过这个举动,传递出某种信息。”
张一昂仔细观察着照片,卡上水疗中心的所在地址写着“停车·枫林晚大酒店3楼”。
“停车枫林晚大酒店?”
一旁王瑞军解释说:“这是三江口第一家五星级酒店,档次很高。”
张一昂点点头:“停车枫林晚,用诗做酒店名字,倒有点意思,不过中间好像还少了两个字。”
王瑞军指着卡片,低声道:“据说里面有!”
众人愣了一下,然后又一脸严肃地点起头来。
张一昂咳嗽一声,问:“这场子谁开的?”
“场子谁开的不清楚,酒店的老板叫陆一波,不过也有传言真正的大老板是三江口首富周荣。”
“周荣?!”张一昂和李茜同时瞪大了眼。
其余几人看到他们俩这副反应,电光石火间,一个共同的猜测在他们心头酝酿起来,人人脸上都变幻着不同的色彩。
过了片刻,宋星小心翼翼地询问:“局长,省厅把您调过来,是不是……与周荣有关?”
“为什么这么说?”张一昂脸色很不自然,高厅曾反复叮嘱过,此事必须低调进行,千万不可声张。
李茜也连忙替他打掩护:“没有的事,你瞎说什么呢?”
宋星古怪地看着她:“可我前几天看到你在查周荣公司的资料。”
张一昂瞪了李茜一眼,李茜闭嘴低下头,领导千万叮嘱她小心行事,结果查个资料都被同事看到。她真想打死自己。
王瑞军低声说:“局长,话说回来,如果你要查周荣,我们是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宋星、许科长和陈法医也都一同认真地点起头,把真诚的目光一齐投向张一昂。
张一昂迟疑地看着他们:“你们……”
宋星说出众人的心声:“我们都跟了卢局长很多年了,我们都是他提拔起来的,他跟我们私下透露过他在调查周荣,却突然之间失踪了,我们非常怀疑是周荣干的!”
接着,众人纷纷表态,他们知道查周荣事关重大,张局保密是应该的。不过对于他们几个大可放心啦,王瑞军和宋星是卢正一手提拔的,许科长跟卢正共事了很多年,交情深厚,陈法医觉得卢正对自己的尸检技术从不像其他小孩儿那样说三道四,可见卢正是很专业的。
现在,只要张局长点个头要查卢正案,他们就奉陪到底!
在四人信誓旦旦的目光中,张一昂慢慢点下头,他意识到有了这几个刑警队里骨干的铁心支持,正式调查周荣的计划,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不过高厅说那封举报信上的举报人,会在他来三江口后等待合适的时机跟他正面接触,他都来了一个多星期了,这举报人在搞啥玩意儿,还不滚出来见面哪?
“叶剑的死应该和周荣没关系,他们俩是公开的铁杆兄弟。照道理,一个是三江口首富,社会上风传有黑道背景的大老板,一个是公职人员,刑警大队队长,这样两个人怎么都应该避嫌保持距离。不过叶剑对此一直不管不顾,经常去参加周荣的饭局,这种公开的关系影响极其不好。以前有人匿名举报过他,单位领导也找他谈过,卢局长多次当着我们面警告他,他不服气,还和卢局吵起来。”张一昂一行人走在叶剑所住的小区里,王瑞军向他介绍叶剑和周荣的关系。
“叶剑有没有替周荣摆平过刑案?”张一昂问。
“这倒没有,以前有人匿名举报叶剑是周荣的保护伞,上级公安机关专门派人下来调查,查来查去,叶剑在业务上和周荣没任何往来,金钱上也干净,上级只得劝告他这职业不适合离商人走得太近。业务上虽没有直接插手帮忙,周荣有叶剑这样一个朋友,总归有其他一些方便。”
张一昂知道,这所谓的方便就是影响力。刑警大队长跟你称兄道弟,就算不直接帮你摆平麻烦,黑道江湖谁敢惹你?白道上周荣有钱开路,还有个公安副厅长叔叔,当然也是一帆风顺。
李茜好奇地问:“叶剑是怎么跟周荣走到一起的?”
“他和周荣是老同学,两人从小一块儿玩儿到大。对了,陆一波、郎博文和他们俩也是老同学,叶剑常说他们四个人是铁打的兄弟。”
张一昂停下脚步,问:“郎博文又是谁?”
“他是——”
“我知道,我知道!”李茜脱口而出,这案子一直是他们几个老刑警在讨论,涉及背景资料的问题总算给她发挥空间了,忍不住抢答,“郎博文是奥图公司的老板,奥图公司一开始是他爸妈创建的,他爸妈原本都是英语老师,九十年代下海做外贸,后来又开了汽车配件厂,工厂取名奥图。据说一开始他爸妈把整个工厂都交给他弟弟打理,郎博文则跟周荣合伙去外面做生意,后来他弟弟接手没几年,厂子经营不善,欠下很多债,还因骗取出口退税被抓了,工厂也面临拍卖。于是郎博文回来接手工厂,干了几年又开始涉足房地产,很快做大,现在奥图公司是三江口第二大的房产商,也经常和周荣的荣成集团联手投资一些项目。”
张一昂皱皱眉:“他父母都是英语老师……老大叫郎博文,他弟弟该不会叫郎博图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
“他们还有个妹妹叫郎博翠?”
“没有妹妹啊,就他们兄弟两人。你认识他们家啊?”
“不认识。”张一昂哼一声,想明白了为什么郎博文父母九十年代会辞职下海,这口音的英语老师不辞职还留在学校干什么啊。
这时,宋星开口说:“局长,叶剑前天晚上去的饭局就是奥图公司一个楼盘的开盘酒会,周荣、郎博文、陆一波这几个人都去了。”
张一昂点点头,叮嘱他把事发前酒店内外和附近道路的所有监控录像都查仔细,务必尽快弄清叶剑死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会独自一人大晚上来到河边。
不久,众人来到叶剑家,门已经打开,刑技人员在征得家属同意和见证下正在勘验室内情况,希望能寻到蛛丝马迹,弄清叶剑死前几天的生活状况。
一行人换上鞋套进屋,刑技人员说叶剑家中基本完好,看不出是否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张一昂打量起整个屋子,这是一套七十多平方米的老房子,站在门口便能一眼望穿。进门是小客厅,摆着一张油腻腻的皮革沙发,小茶几上胡乱扔着散落的香烟和杂物,对面一台电视机满是灰尘,似乎平日里就是个摆设。客厅左侧连着厨房,油烟机网格上的油渍已经快成了钟乳石。右侧连着一个卫生间和两个小房间,一间卧室,一间书房。
张一昂环顾了屋子一圈,一无所获,最后来到了书房。
说是书房,书架上也没几本书,大都是些报纸和杂物,文房四宝自然是没有的,叶剑哪是这块料。靠里是张写字桌,摆着一台旧电脑、一台看着很新的打印机和胡乱叠放的文件。张一昂戴上手套,翻着这些文件,大多是单位工作上的东西,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这时,他注意到一沓文件夹下压着一张白纸。
他抽出白纸,纸上写着“罗子岳”三个字,旁边是手机号以及某个小区的住址。